“水军?”众人皆是一怔。
“安国,你且说来。”赵瑗说道。
一旁立刻有人把地图摆出。
众人围在地图前,看着张孝祥指着地图给出的建议规划。
“郡王,我们可以组织大船从此地出发,过建康府、镇江府,从长江口出海,然后过苏州洋,直插钱塘湾,入钱塘江,直抵临安水门下。”张孝祥说道。
“不可!”李显忠当场否决。
“为何?”张孝祥问道。
“且不说沿途镇江府、江阴军、绍兴府等地驻军会不会对我们水军行军造成干扰,就算沿途顺利直抵临安嘉会门外,”李显忠道,“但光就沿途水路便要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之多!”
李显忠继续道:“而这个时间足够各路勤王兵马中最快的进驻临安了,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单纯的十二万守军了,我军攻城难度倍增。”
“那君锡的意见是?”赵瑗问道。
李显忠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建康府,道:“我们起兵,必须从速拿下临安府,因此时间最为关键,因此我建议还是走陆路,王权先前为攻打我军,尽出建康兵,因此我们先过江拿下建康府,然后——”
“直取临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突然,李显忠的手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直线,直接指向了临安。
“按照我军正常行军速度,”时俊沉吟道,“从建康府出发到临安,应当需要十三天左右,这个时间确实可以接受。”
“然后呢,强攻临安吗?”张孝祥问道,“这根本不现实……”
“不,很现实,”史浩突然笑道,“我们根本毋须强攻临安。”
“为何?”包括赵瑗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怔。
“因为我们乃正义之师,郡王若是打着‘清君侧,诛秦桧’的旗号,不仅沿途不会有人阻拦,甚至可能还会夹道欢迎,”史浩道,“而且,我们可以劝说临安守军放开城门,因为皇城司和殿前司诸班直名义上听从官家行事,虽说秦贼把持朝政,但守军之中并非人人齐心。”
史浩继续道:“而城门一旦打开,我们杀入城中,他们会不会抵抗,还不一定。”
赵瑗几人面露恍然之色。
“万一……”张孝祥还是有些担忧。
“没有万一!”赵瑗摆了摆手,“此时若是不起兵,那等我们的就是秦贼源源不断地进攻,再加上淮北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和秦贼串通再次南下,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夹在淮南江北之间,那才是彻底的死局!”
听得此言,张孝祥才作罢,不再言语。
“此外,我有一事要给郡王言明。”史浩道。
“讲。”赵瑗道。
“我希望郡王您能在起兵之前,直接称王。”史浩也没有避讳,当即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皱眉,但没有人表态,都是看着赵瑗。
赵瑗倒是没什么表情,他直接看着史浩问道:“先生能言明缘由吗?”
“其一,您是当今官家养子,若是无赵璩存在的话,未来的皇位非您莫属,”史浩说道,“其二,天下郡王虽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的,且还有不少郡王是功臣被官家敕封,所以您若只是以郡王的名义起兵,必然会导致很多人不服。”
“那先生的建议呢?”赵瑗倒是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妥。
作为一个现代来的人,他没有这个时代的人关于阶级的固化思维,因此在他看来称不称王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只要对局势有利,就算称个王又何妨?
“您以前曾经被官家封为建国公,因此我建议您称建王,这样也有说法和合理性,”史浩道,旋即看向张孝祥,“正好张安国是从临安来的,听闻其还是官家钦点的状元?”
“是,官家曾以我为心腹,而我没能为官家排忧解难,反倒被秦贼拿捏了,可恨!可恨!”张孝祥一提起这个,就开始捶胸顿足。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安国是官家心腹,这就够了。”史浩笑道。
赵瑗等人皆是不解。
“郡王,虽然此举乃是大不敬,但如今之时我们毋须顾虑,”史浩道,“我们可以矫诏,假传官家乃是因为被秦贼所挟,因此大权旁落,整日思虑重振皇权之法,因而借张安国来和州之机,给郡王行东汉献帝衣带诏故事,加郡王为建王,要求郡王起兵清君侧。”
除赵瑗外,其余几人皆是一惊。
唯独赵瑗哈哈大笑:“先生好办法,此举既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一举两得啊!”
而其余几人在冷静下来之后,也是思虑起了这个方法的合理性。
尤袤首先肯定了这个办法:“张安国乃是官家心腹,若是他带官家诏书,天下鲜有人怀疑,而且即便怀疑,但天下士人受秦桧欺压久矣,必然也会站出来响应郡王。”
“而且郡王称王,”苦雪笑道,“那就是天家之中除官家外地位最高之人,正统也有了,秦贼不仅会在道义上被俺们压一头,正统上也会被俺们压一头,到时候俺们宣布他是反贼,天下人也会承认!”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如此一来,我们再去劝降临安守军和沿途各地驻军就会顺利很多,”史浩笑道,旋即对苦雪夸赞道,“想不到今日苦教头还挺灵光!”
“嘿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苦雪憨憨笑着,“还是先生博学,这么久言传身教下来,俺肚子里也有了些许墨水!”
众人皆是大笑。
“安国,你意见如何?”赵瑗看向张孝祥。
毕竟这个弥天大谎需要这位来圆,这件事若是日后被戳破,赵瑗可以说是被欺骗,但这位撒谎者可是要被天下人戳断脊梁骨的。
但张孝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下之前便对郡王您说过,愿意为您鞍前马后,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好,那这个王,我称了!”赵瑗道,“先生,你与延之还有安国去准备相关事宜。”
于是就在第二天的和州城中心,赵瑗召集全城百姓,由张孝祥念出了他们伪造出来的“衣带诏”:
“敕。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秦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郡王,朕之养子,当念建炎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受朕之封,进位建王,起兵殄灭奸党,复安大宋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绍兴二十五年六月诏。”
“本王,普安郡王赵瑗,即日起,奉旨称建王,率领冰河军,挥师南下,清君侧,诸秦桧!”赵瑗大声说道。
“建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和州百姓闻言,皆是热泪盈眶,集体跪下,山呼千岁。
“孤,建王,赵瑗,今日在此立誓,”待到百姓欢呼声平息下来,赵瑗大声庄严宣誓道,“不破秦贼,未安社稷,誓不罢休,誓不回还!”
“清君侧!杀秦贼!”
“清君侧!杀秦贼!”
和州城内,百姓的呼喊声如同飓风海啸,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