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荒野?”
有人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在办公桌上睡是会着凉的哦。”
紧密而坚固的木质结构起到了良好的传音作用。荒野出流被猛地惊醒,不由得往后一退,差点带着办公椅往后翻过去。
好在他及时用腿稳住自己,找回平衡。
也不怪荒野出流反应这么大,任谁在熟睡时被这样来一下,都会吓到——
等等,熟睡。
这里是办公室,也就是说他是……
荒野出流僵硬地抬起头。
他是在入职的第三天就于工作时间摸鱼睡觉,并被负责带他的前辈安室透給逮了个正着。
摸鱼其实无所谓,但摸鱼被逮住就有所谓了……荒野出流无声叹气。
身为刚入职的新人,荒野出流的第一个任务,是协助安室透追查一件牵扯颇深的灭门惨案。
因为各种原因,他暂时没和对方一起跑现场,而是干一些幕后工作,比如说整理资料收集情报。
这件灭门惨案的卷宗很有意思,荒野出流一下子看入迷了,没忍住熬了个通宵,因此在工作时间昏昏欲睡,不由得眯了一会儿。
但居然熟睡到没察觉外人靠近的地步……
这不对劲。
荒野出流立刻坐直身体,用手抹了抹脸,确定了脸上没有口水或着别的什么影响仪表的东西后,他开口说道:
“抱歉,安室前辈。”
安室透笑了笑,理解地点点头,他肤色偏黑,五官是东亚人的长相,却有着一头惹眼的金发,看上去很像是混血儿。
“没什么,我们部门的工作强度的确大。刚来的话是很累。”
按照安室透的说法,他们是一个隐匿于暗处的执法部门,而他俩隶属的小组,则主要追踪一些和犯罪势力牵扯过深,从而不适合交给警视厅的特殊案件。
“嗯,我会努力适应的。”
荒野出流回应道,他知道安室透是在给他给台阶下。
他没忍住快速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前辈:
仅从表情看不出情绪,笑容亲切,但是带着刻板——也不能说是刻板,只是这样的表情,比起表达善意,更接近于某种惯用的伪装。
简言之,滴水不漏,荒野出流收回眼神。
安室透挑眉,他察觉到了荒野出流刚才隐晦的打量,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拉开荒野出流身边的椅子坐下。
“之前交给你整理的卷宗看得怎么样了?”安室透问。
啊,来了。
不过面对前辈的考察,荒野出流胸有成竹。
他弯下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两本文件夹,然后将其中的一本打开后摆在安室透面前。
“这起灭门惨案里,凶手先是干脆利落地枪杀了白羽温人以及他的家人,包括他的妻子,和他三岁的女儿。”
“然后他们将汽油倾倒在尸体上,并伪造成煤气爆炸的假象……”
在看到自己的笔记后,荒野出流迅速进入状态,他没有把案件经过说得过于详细,因为重点在之后。
“相当干脆利落……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均被损坏,很明显是团体作案,而且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惯犯。”
“我搜寻了近几年的相似案件,他们在这里……”
荒野出流又翻开另一本文件夹,将内容固定到某一页,继续说道,
“手法相似,不过受害者的身份可谓是三教九流都有,如果是同一群凶手所为……”
“啊,他们的工作范围还真是挺广的。”
“难道说这是个杀手组织?到处接单的那种?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受害者之间几乎毫无联系了。”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顿住了一瞬。
他翻了翻面前的两本文件夹。
原本安室透只是让这小子调查着试试水,没想到,不到两天的时间,荒野出流直接把近期组织的任务动向给扒了出来……
“你的情报收集能力比我想的还要优秀。这些都是你这几天内找出来的?这么多?”
荒野出流默默地从抽屉里又拿出个文件夹。
“其实还有一小部分,我把前辈你之前给的,关于白羽温人的资料深挖了一下,但是还没弄完。所以刚才没有拿出来。”
“深挖?”
“我们的内部资料库,外加一点黑客技术。”
“这个不在我交给你的任务内。”
“只是我个人想调查,因为我觉得这部分有深挖的价值。因为权限原因,我要查的东西资料库里不算很完善——”
“嗯……怎么了?安室前辈?”
荒野出流不由得止住话头,因为安室透忽然盯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眸里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这让荒野出流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之前的工作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是资料查得不够全吗?的确有几个地方比较粗略……
“没什么,你做的很好,非常好,甚至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不过下次超范围完成任务时记得报备。不然会让我措手不及。”
“抱歉,前辈,是我疏忽了。”
啊,看来是资料查多了,荒野出流想。
“不,荒野,我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你现在可能没有什么感触。”
安室透认真的说道。
“我们部门的性质很特殊,不仅仅是低调、涉密,更是因为潜伏在阴影之下。”
“你查我们的资料库没关系,但若是动用黑客技术对外调查,很容易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你无法知道暗地中会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安室透的语气相当严肃,这一点让荒野出流瞬间认真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确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其实从白羽家的灭门惨案就可见一斑,他们的对手并不是一般的罪犯。
而且安室透的反应也侧面佐证了荒野出流的猜测。
他们所面对的,的确是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庞大组织。
至于为什么是猜测?老原因,保密原则。
因此新来的荒野出流可谓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目前为止,他认识的唯一同事只有安室透。
“真的十分抱歉,我明白了。”荒野出流诚恳地说道,“下回我一定会报备的。”
“这也是我没说清楚。”安室透无奈地摇摇头,“主要是我没想到你的进度会这么快,昨天熬夜了?”
“通宵。”荒野出流老老实实地回答。
“倒也不用这么拼。”
“可能有点……入职兴奋期?”
听到这里,安室透没忍住笑了,真正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种伪装意味浓厚的习惯性表情。不得不说,这把他给人的疏离感冲淡了不少。
这位金发深肤的青年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仔细看了看文件夹。末了,安室透将他们收好。
“白羽温人那边你就先别查了,荒野。”安室透说道,“现在已经下班了,回去后好好休息。”
“好的,前辈。”
荒野出流目视安室透走出他的办公室,在即将出门时,安室透回过头。这时候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迈出房间。
门外一片黑暗,因此安室透的一半五官蒙上晦暗的阴影,像是戴上某种假面。
“顺便提一句,你的确很适合我们。”安室透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