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尘大惊失色,惊惶中犹如闪电一般转身掠向燕抒情,速度竟然较之燕抒义还要快上一些。只见燕抒情一步一步向后倒退着,脸色苍白,胸口不断起伏着,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慕容逸尘见燕抒情只是受到了惊吓,心下稍安,于是扶住她,道:“燕姑娘,你没事吧?”
燕抒情摇了摇头,但双唇颤抖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此时,其他人也都迅速赶了过来,大家顺着燕抒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定睛一看,似乎是个人趴在那里。
“吓……吓死我了,”燕抒情喘息着说,“那个人的脸都……都没了。”
庆甘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去,借着火把的光亮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只见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他那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臂可以看出此人已经死去多时。由于倒在地上时身子偏了偏,所以那人的面孔朝着石壁的方向。几个人将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立刻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禁心惊胆寒。
那张脸已经算不上一张“脸”,因为就在那满是烂肉的脸上露出了一片片森森的白骨,白骨处尚有绿色的粘液流淌着,愈发衬托出骨头的惨白与烂肉的灰白色。而那张腐烂的脸上更是连五官都没了模样,鼻子已经烂没了,双目烂得与脸上的烂肉混成一片,嘴唇也是残缺不全,一颗颗牙齿暴露在唇外。
这样的一张脸,休说燕抒情,即便是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身上直冒冷汗。
可是这是什么人呢?又为何会死在这魅月窟中呢?
庆甘稍稍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沉声道:“坛主,此人是身中洞中蛊毒而死的,而且应该死去有数月之久了。”
娜伊眉头紧锁,道:“怎么会呢?魅月窟中的蛊毒在苗疆大名鼎鼎,此人既然打算进入魅月窟,又怎会不知洞中凶险?”
慕容逸尘道:“会不会是百蛊门为了测探洞中蛊毒的深浅,所以就找了个替死鬼?”
娜伊摇头道:“那倒不见得,百蛊门精于蛊术,对于洞中蛊毒的变化恐怕掌握得比我祭灵教还要清楚。他们没必要在几个月前就大费周章用活人来试毒。”
邱之濯不解道:“但此人又为何出现在此?莫非他真的不知道这魅月窟中有什么?”
正在此时,庆甘从那具尸体的腰间解下一块铁牌,递到娜伊手中,道:“坛主,你看这是什么?”
娜伊将那块铁牌托在掌中,借着火光,只见那块铁牌大概有三寸见方,通体乌黑,正面有一个“令”字,刻成了火焰腾飞的形状,背面刻有四句话:烈火熊熊,圣焰腾飞。焚罪离垢,光明轮回。
娜伊双眉一蹙,尚未出声言语,一旁的邱之濯已然脸色大变,惊声道:“这……这是魔教的‘圣焰令’啊!怎会在此人身上?莫非……”
娜伊叹道:“只怕此人当真是魔教弟子。”
其余人闻听“魔教”二字,都不禁为之震惊。
慕容逸尘也颇觉不可思议。
魔教,是正派人士的头号大敌,也是中原武林挥之不去的梦魇。正派与魔教的恩怨已经纠葛了数百年,双方时有冲突。终于,在四十多年前,正派与魔教之间爆发了一场旷世之战。那一战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规模之大、景象之惨堪称空前绝后,即便是七年前的拭尘台之战都难以与其相提并论。慕容逸尘的曾祖辈和祖父辈都有不少人于当年的大战中罹难,是以他虽然年岁尚轻,但从小时常听家族中的长辈们提起那场正邪大战,也算对当年的事略知一二。
当年一战,中原武林元气大伤,而魔教也险些覆灭,从此退回昆仑以西,四十多年来不再涉足中原。江湖中的年轻一辈或许也耳闻魔教大名,但最多不过是当做江湖往事,未曾身临其境,谁能深知其中滋味?
就像拭尘台之战,不过刚刚过去七年,稍稍缓过神来的江湖中人仍旧是争名逐利、挟怨厮杀。
原来江湖人最容易忘记前车之鉴!
然而,魔教蛰伏西域多年,当真就不打算一雪前耻?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这件事倒还真是诡异得很,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教徒居然会在这魅月窟中出现,看来江湖上又要不太平了。”想到此,他心里不禁又暗叹自己的愚蠢——这江湖又何曾真正太平?
想到魔教,慕容逸尘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清晨,慕容山庄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昆仑派的高手“丹墀剑”崔镇,说是有要事拜见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笙。
七大门派之中,惟有昆仑派地处西域,因此较之其余各派,在中原行走的昆仑派弟子要少得多,而派中的成名人物由于身居门中要职,所以一般不会离开本派。就拿眼前这位“丹墀剑”崔镇来说,上一次慕容笙在天目山见他的时候,还是在六年前,岂料他今日竟会亲自来访。
慕容逸尘当时因为一点小事正在书房同慕容沧浪胡搅蛮缠,门外有名家丁带来了父亲的话,说要唤慕容沧浪前去议事厅商议要事,慕容逸尘担心二哥趁机“逃跑”,就也死缠烂打地跟了去。当然,慕容笙虽然对他的意外到场感到有些不快,不过还是勉强叫他留了下来。就这样,他凑巧听见了父亲和崔镇的谈话。
崔镇大概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穿一件灰色长衫,头戴书生巾,看上去倒有几分儒雅。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沉重。
事情是这样的。崔镇有一位共同的友人,乃是昔年名震长城内外,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杜柴胡。此人不但医术通神,而且宅心仁厚,时常为救助贫苦分文不取,甚至将得来不易的珍奇药物馈赠病患。单说行走江湖之人,当年就不知有多少游走于鬼门关前,也都是拜这位神医的妙手,方能转危为安。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受到天下人敬重的神医却在十五年前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身为杜柴胡的好友,崔镇多年来始终也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寻找,无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意外的是,就在数月之前,外出替掌门办事的崔镇在返回门派的途中遇到了一支刚从沙漠中走出的商队。崔镇在与这支商队擦肩而过的时候,意外发现这支商队中有人身上挎着一个青色的药囊。对于那个药囊,崔镇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杜柴胡随身携带的药囊。别看那个药囊的外表十分陈旧,其实是用西域雪山上所特有的雪蚕吐出的丝织成的,常年散发着寒气。无论是多么难以保存效力的药物,只要装在这个药囊中,就都会被它内部所独有的寒气保存住药力。这种药囊据崔镇所知只有杜柴胡一人拥有,而当年杜柴胡失踪之后,这个药囊也随他一并失踪。眼下这个药囊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崔镇当即向那支商队的人进行询问,他这才得知,眼前的这支商队其实在沙漠中已经迷失了整整一个多月,现在是刚刚死里逃生。据他们所说,早在三天之前,他们一行人就已经水粮告罄了,加之沙漠中黄沙漫天、酷热难耐,多数人都开始准备等死。就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从沙漠中徐徐走来一个老者,不但为他们指清了走出沙漠的方向,还把手中的青色药囊送给了他们,药囊中装着一些黄豆般大小的药丸,闻上去香香的。那个老人告诉他们,这些药丸每人每日只需要吃下一粒,就可不饮不食、维持生机,足够商队的人支撑着走出这片沙漠了。说完,那个老人就和众人告辞,向着东南方走去。
商队众人见崔镇认识这药囊的主人,就把药囊送给了他。崔镇心中记挂着老友,匆匆赶回昆仑派,向掌门交代了一下手头的事,便立刻动身带着几名弟子前去寻找杜柴胡。然而,师徒几人穿过沙漠,一路找到中原也没有找到杜柴胡。正当师徒几人感到彷徨无计的时候,他们偶然间在茶馆里听到几个江南人提起在扬州街头遇到过一位神医,医术了得,能用几根银针治愈垂死之人。崔镇忙上前打听,那几个人形容的那位神医的样貌同杜柴胡极为相似,不过那位神医似乎也是路过,在街边救完人之后就扬长而去了。
崔镇带着弟子赶到了扬州,可是在这里他们也没找到杜柴胡。正在此时,崔镇从扬州的江湖人士口中得知,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沧浪几日前同梦辰阁天元庄庄主林裔在此出现过。崔镇知道杜柴胡曾经与慕容世家有些往来,虽然自己与慕容笙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但也有过数面之缘。于是崔镇叫手下弟子继续在扬州打探消息,他自己则来到了慕容山庄,想要向慕容笙和慕容沧浪询问一下是否知道杜柴胡的下落。
然而,令崔镇失望的是,慕容沧浪也并不知道杜柴胡的下落。他数日前不过是应林裔之邀到扬州前去平息梦辰阁天元庄与太湖帮在生意上产生的一些矛盾,虽然见了一些当地的江湖人士,但是确实不曾听说昔年名扬天下的神医杜柴胡在此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