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良取出令旗,果断命令大军立即开拔,向南平县行军,范达等人才终于从极度震撼中回过神来。
面对苏良坚定无比,甚至不惜当场下军令的坚决拒绝,范达即便坚持慰劳将士,也没有一个桂阳兵敢收,若是有百姓带着东西凑过来,他们就会像躲瘟神一样赶紧躲开。
开玩笑,都这时候了谁还敢违抗苏良的军令?
连薛家大公子违抗军令,苏良都是说打就打,差点把人当场打死,更何况是其他人?
全军之中还有谁是苏良不敢动手的?
那天三个部司马被打得无法理事,稍微弱一些的百夫长更是直接被杖毙了好几个的光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又哪里敢挑战苏良的权威。
见状,范达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而后定定地望着苏良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若是全天下都是苏良这样的官儿,哪会有什么黄天之乱?世道又怎么可能乱得起来?
不仅不会乱,反而整个大炎帝国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极盛之世吧......
瞧苏将军方才说的。
桂阳军既是主公的兵马,也是他们桂阳郡百姓的兵马...军民之间,有鱼水之恩,若不相报,与禽兽何异......
这些话说得多好,多有道理啊...
怎么以前那些上位者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唉,要是桂阳军能一统天下,结束这个该死的乱世就好了......有苏将军在,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定能过上难以想象的好日子吧,哪像现在,即便拼尽全力,也难以苟活于世。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立马在他脑海中扎下,而后快速生根发芽。
对了!
如苏将军这般的好官,就应该步步高升,当大官!
最好主公一统天下,苏将军当上宰相,造福天下!
只要主公一直重用苏将军,他们老百姓就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既然如此...不妨想想办法,将桂阳军,将主公和苏将军的仁德之名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桂阳军有造福天下黎庶之志,让人们不遗余力地拥戴桂阳军。
正好我黄天圣使范老七在这方面也算有些门道.......
要是这事能成,主公知晓前因后果后,定会更加信重苏将军,如此,也算回报了苏将军活命之恩......甚至,苏将军还会感激小老儿我吧......
一念至此,范达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火热起来。
明明都已经是七十好几,黄土都埋到太阳穴的人了,此刻却像是找到人生目标,就此焕发第二春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勃勃生机,让人不由侧目。
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头也不晕了,腰也不酸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
“走,收拾好东西,回村!”
他声音颇为洪亮对一众村民说道。
然后率先把食物放回竹篓,拒绝儿子范雷的搀扶,大步流星地朝着黄石村的方向走去。
范雷颇为惊奇的看着自己老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老爹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在老爷子身上,他竟感觉不到以往那等待入土的死寂。
...............
范达在琢磨着什么,苏良自然不知道。
此时的他正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思索着什么。
一旁的亲兵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如此专注的沉思,似乎在思考什么军国大事,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出声打扰苏良。
事实上,苏良此时的严肃神情,不过是装出来的。
他确实是在想事情,但是想的东西一点都不严肃。
和军国大事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罢了...虽然更多的是出于私心,但这也算是为他们好,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问心无愧就好。’
没错,他在纠结方才的事。
百姓们为了表达谢意,专程过来劳军,原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军民一家亲的和谐光景,结果他却直接泼冷水,坚决拒绝百姓们的好意,不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就这么接受百姓们的好意真的好吗......
那可是粮食,对于底层百姓而言最最重要的活命之物。
黄石村的情况他虽然不是了若指掌,但也知道一些。
之前陆恺之的人占领南平县后,基本没干什么人事,各种苛捐杂税直接压在百姓头上,连他娘的给自己编个草鞋都要收税,大雁从这里过都要被薅掉几层毛来。
黄石村自然也不例外,里里外外都被搜刮了好几番,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存粮。
虽然他以工程报酬的名义救济了些许钱粮,但这也只够他们勉强度过难关罢了,也就是饿不死人的程度,不可能让他们宽裕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能省就省。
他们桂阳军只要有圣灵力,怎么都饿不死,不缺这一口吃的,但是黄石村的百姓不一样。
说不定就因为他们多吃了几口,村里就要饿死个人。
所以,哪怕是不近人情,他也不可能允许属下的将士向这些食物伸手。
一粒米都不行。
当然,士兵们怎么看他,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士兵们越厌恶他这个主将越好,最好等他率军回城以后,全军联名向风竺筠告他一状,把他搞下台最好。
他下严令不准将士拿百姓分毫,最主要的目的就在于此。
虽说把薛永、陈英等人搞成这幅惨状,彻底得罪死薛家、陈家、林家、孟家这几个有头有脸的桂阳大族,已经足够作死了,被罢官去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但谁会嫌机会少呢~
身上多点虱子,总归是有利于他的飞升大计,有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然而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却没注意到,除了那些百夫长和少数亲信以外,身后的将士脸上不仅没有多少愤恨和不满,反而时不时有人用复杂无比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目光之中,有敬佩,有向往,有崇敬。
唯独没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怒火。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全军很快回到南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