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国在通天河上游,占了两岸最肥沃的土地,世代繁衍。
如今也有了数十万人口,分作了七个大郡。这七个大郡便被七大门阀掌握,因为通天国中的民众,都与天河剑派门人弟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普通国家不同,这里没有帝王,也无官吏,不征赋税,不纳钱粮,也无徭役。所有纠纷,都是七大门阀商议解决,若是七大门阀仍旧不能达成共识,便会求上天河剑派,任凭哪一位真传弟子一言而决。
不只是真传弟子,就算是天河剑派普通的内门弟子,在通天国也极享尊荣,到任何地方,都宛如王侯般受到拥戴。
王真也是怕麻烦,离开天河剑派之后,也不大张旗鼓,只是悄悄的寻找那一处地脉的线索。
他只知道这一处地脉在虞家左近的一处人家家中,却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一番打听之下,问到了那虞家就住在通天国嵩阳郡。
嵩阳郡离天河剑派很是有一段距离,王真按着旁人所指方位出发,足足用了好几天才走到。
虽然到了嵩阳郡,但这里有无数人家,王真缺少线索,如今之计,莫过于挨个来找,不过此时节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没记错,恐怕查双影也快要带着自己的徒儿来这处地脉阴煞来凝煞了。
王真忽然想到,正所谓非凡之地,必有异象,他为何不查一查这嵩阳郡中哪里来过修道人士,或者出现过什么类似闹鬼一类的情况?
向别人打听了一下,通天国没有府衙,故而也没有卷宗,县志一类的东西,王真想要查的信息,或者在一家如意书坊内能够有所收货。
这如意书坊非止这一家,在中土大唐,乃至西域海外都有开设,遍布天下,总计有数千之多。
如果说这书坊中不曾有王真需要的信息,想必就只能去问此地年岁大一些的老人了。
王真根据路人所说路径,一路来到城中,这嵩阳郡倒是繁华的很,仿佛通天国的缩影,最妙之处在于掌管此国势力的七大门阀,一心求仙,只盼望自己家族中多出几位天河剑派弟子,反而对凡俗并无太多欲望,加之有天河剑派照拂,通天国几乎永无天灾,年年风调雨顺。
如意书坊有个好大的铺面,外面立着一个木牌,贴着一张红纸,上写着几个大字:今日“妄语真人”新作上架,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推门进去,一个半大小子正捧着书看,瞧见了王真,从嘴里溜出两句招呼:“客官您随便瞧,随便看,有看中的告诉我,有找不到的我帮您找。”
王真沿着书架看过去,绝大多数是一些杂书,有志怪小说,有农牧笔记,有工造图录,有佛道经典,就是极少有儒家的书籍。
这倒是有点意思,王真随口问道:“这里诸子百家典籍都有一些,为何却没有儒家典籍?”
那小子头都没抬起,说:“不是没有,在库里压着,因为卖不出,所以我就没有摆在外面。”
王真有心逗逗这个少年,故意说道:“啊呀,这么说来,这通天国人士,都不读孔孟经典,岂不是不通道德礼仪,没有仁义廉耻?”
听到这话,那少年放下了书,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真,问:“你是从大唐来的?”
王真笑呵呵的说:“然也,在下本是诗书传家,后来功名不第,转作商事,恰巧行商到此,欲要寻几本经典来读。”
少年正色起来,说:“这位客人,我且问你,古时,是先有圣人,还是先有孔孟?”
王真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先有圣人。”
少年又问:“那是孔孟之前乱臣贼子多,还是孔孟之后乱臣贼子多?”
王真已经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自然是孔孟之后乱臣贼子多。”
少年一拍手,双手一摊,说:“然也,无孔孟之说时,天下有圣人而少乱臣贼子,有孔孟之说时,天下无圣人而多乱臣贼子。故而我通天国不读孔孟,是为了民风淳朴罢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王真心中暗道:若是被你给说个哑口无言,岂不是丢了脸?
王真知道这小子诡辩,也不纠正,只是说:“孔孟生前,天下不过食粟嚼麦,衣麻着葛。孔孟之后,百姓方食面米,穿布棉,岂非礼教之功?”
用魔法才能对抗魔法,面对少年的诡辩,王真也不讲理的举了一个没有逻辑关系的例子,这一下子就让少年愣住了。
少年不是没想过王真会反驳他,只是没想到会被人用自己的话打回来,毕竟想这样无赖的话术,他一个小厮说来,别人也最多一哂,但凡有一点学问在身的读书人,都是不屑于用这种话术戗人的。
见少年不愿意说话,王真也向他赔礼道歉到:“这位小哥,我不过一时顽笑,本没有轻贱贵地之意,还请原谅则个。”
少年也是好脾气,两眼一瞪,鼻子里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是行走天下的人,怎么不晓得祸从口出的道理?这也是我们这里民风淳朴,换了其他地方,当即打杀了你也犹未可知。”
王真笑笑,知道这人是为了发泄情绪,故意说些话吓唬他,就捧了一句:“小哥好性格,学识也是极好,我却有一件事想要在驾前领教一二。”
少年谨慎的问:“你有什么事要问?”
咳嗽一声,王真说:“不知道这嵩阳郡中,可有什么志怪之事?”
“啥?”
像是没听清楚王真的问题,少年惊讶的问。
“就是闹妖精闹鬼,家中无故出事一类的奇怪事件。”
听清楚了王真的话,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也是,在我通天国问这种事,岂知我通天国是受天河剑派的仙人照拂的,莫说是妖魔鬼怪,就是天灾人祸也不曾有过。”
这就麻烦了,问不出具体的地方,王真难不成挖了整个嵩阳郡来找这一处地煞阴脉不成?
王真不死心,又问到:“没有妖魔鬼怪,也总该有点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总归天河剑派也不是日夜盯着。”
少年神情古怪的瞧了一眼王真,悄悄压低了声音,说:“你问的,可是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