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通报”,千户变作了此前遭遇的骑兵部队领队的模样,走在沈历等人前方。
负责值班的溪谷士兵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奇怪:“您是阿律耶长官吧,您不是带着一个小队出去的吗”
“巡逻路上遭遇了安国军队,我让他们留在那里监视敌军动向,我则带了一些人回来汇报情况”,千户随便糊弄了一个看上去说得通的理由。
“侦测到敌情,领队不可擅自离开,应当让传令兵回来禀报”,那士兵有些警觉起来,要不是眼前的人的确是阿律耶,他肯定已经将这伙人扣下了。
“这么说,你是在挑我的不是了!”,千户有些愠怒,语气中带着不悦。
“不敢……”,那士兵似乎有些被吓到了,“您请进去”,说着,便给沈历等人让开了道。
从此处南端进去,最大的大营在靠北方向,那是土莫诨最有可能的所在,接下来的这段路,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跟在最后的荆络也走进溪谷军队营地以后,他们背后放他们进入的士兵却突然吹响了口哨:“这些人有问题,拿下他们听候大王发落。”
才刚进入,周边便突然出现许多士兵,迅速朝沈历等人包围而来。
他们并非认为沈历一行是来自安国的刺杀者,而是在土莫诨手下将领才带兵出走的节骨眼上,这伙人显得实在奇怪。
鸩虎看了看周遭的士兵,做好了战斗准备,沈历却突然给了他一个眼色。
林一的杀意也骤然升起,荆络却突然看了看他,于是,最终谁也没有动手。
“将他们绑了,押送到大王营帐”,领头的士兵长官如此说着。
林一闻言,已经明白了沈历的想法,与其在这营地里去寻找土莫诨,不如将计就计直接被送过去。
果不其然,一会儿的功夫,沈历一行十一人就全部被押送到最大营帐左边的偏帐里,土莫诨正召集了一众支持他的将领商讨计策。
被手下士兵告知过情况以后,见被抓来的沈历等人,土莫诨顿时怒了:“你们这些杂种,说说吧,衿安若那混账到底要干什么”
他把沈历等人当做衿安若的部下了,当即要大发雷霆。
“大王,我们不认识什么衿安若”,沈历走上前一步,眼神中带着嘲笑之意。
“那你们……”,营帐内足够敞亮,光影下,土莫诨看得清沈历的脸,悄悄向后退却,开始戒备,“你们似乎不是溪谷人……”
沈历没有回答他,用力一挣脱,绑住他的绳子轰然断开,这对付普通人的方法放在黑卫身上,可没有多大效用。
见此状况,土莫诨退至众人身后,下令道:“通知全军警戒,杀了他们!”
他话刚刚说完的瞬间,大营里,某种金属器物敲响,用以通知士兵,林一等其他人则纷纷挣脱开绳子的束缚,从那宽大的溪谷士兵衣服中拿出了自己藏好的特制的兵器。
此刻孤军深入敌营,四面八方皆是溪谷士兵,沈历在土莫诨想要离开的瞬间,骤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土莫诨身边。
一剑斩过,并未伤到在人堆中的土莫诨,这个溪谷国的王也是身经百战,尽管部下帮他挡下了沈历的攻击,如若不然他很可能遭受重创,但他脸上,仍旧全无半点惧意。
一剑未中,沈历很快被溪谷军队包围,锋利的刀尽数往他脑袋上砸。
另一边,荆络几剑挥出,从营帐外不断涌入的士兵顿时有十余人身受重伤,有的手臂断在空中,有的正面迎接了风刃,身体几乎被对穿而过。
方游把守另外一个方向,火焰激发之后,溪谷士兵大片向后退却,然而顷刻间,弓弩激发,无数羽箭冲了进来。
高帆和古真干脆冲到了营帐以外,阻挡不断前来的士兵的同时,也在吸引火力。
面对这十死无生的包围,高帆由于之前为了进来舍弃了随身背着的罐子,此时能够用到的虫群不是很多,溪谷士兵又开始拉开距离采用弓弩作战,他很快就被羽箭命中受伤。
古真看着其他持刀的近战士兵,并没有一股脑冲进敌群,而是与高帆两两照应。
千户在这混乱的局面下,已经且战且退,出了营帐,季禾雷霆激发,带给十余个溪谷士兵毁灭的同时,亲眼看着秦不知身负十多支羽箭,然后被活活砍死。
东方无归想要前去帮助沈历,却又被另外一对士兵包围,他使出分身,却仍旧不敌溪谷士兵远程与近战的配合,艰难抵挡下,他杀了至少三十人后,彻底倒下。
沈历被一众士兵包围,眼看着土莫诨就要离开营帐,却又无能为力,关键时刻,化形后的鸩虎如猛兽出笼一般,一爪杀灭了土莫诨的两个亲卫,直奔这个溪谷之王而去。
土莫诨见到鸩虎的样子,微微有些吃惊,可还是保持着镇定,在数十个士兵很快将他保护住以后,他得以毫发无伤退出营帐。
林一在杀了一队溪谷士兵后,也退出了营帐,外面全是敌人,所以他并没有强行对抗,而是开始逃跑。
另一边,方游此刻也已经在包围中倒下,与古真一起的高帆亦被羽箭命中头部阵亡。
见高帆死去,古真怒火中烧,干脆径直朝那些持刀的溪谷士兵而去,一番惨烈的战斗以后,那些溪谷士兵拿这刀枪不入的人一时间没了办法。
不过,仗着无与伦比的人数优势,溪谷士兵们最后还是找到了方法对付古真,在又一轮羽箭飞出以后,古真依旧毫发无损,可下一波,却让他陷入绝境。
面对古真那钢铁之躯,溪谷士兵将火焰覆在了箭上,近战的士兵们也去寻了些酒或是油,轮番进攻下,古真寡不敌众,彻底被湮灭在火焰中。
不过,他最终死去之时,身体依然不为普通刀剑所伤,只是浑身通红,活活被高温烫死了。
鸩虎很快杀死了近五十人,直奔撤离的土莫诨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又是一大队士兵举着盾冲了出来,除了那些,还有近百人的近战步兵与四五十人的弓箭手,将鸩虎围得水泄不通。
沈历还在营帐内,满脸是血深陷重围,他本身战斗力只能说是一般,一开始面对那些溪谷士兵也能随意应对,但随着时间推移,对方依然人数众多,他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营帐外,季禾身后被人偷袭,荆络一剑挥出,偷袭者瞬间化作两半,眼看他们二人被几十人包围,荆络伫立在原地,手中剑意攀升,风回荡在他身边,又是迅疾无比的十余剑斩出,风刃杀死了所有朝他们冲来的士兵。
不过,这只能缓解他们的片刻压力,羽箭再次冲他破空而来,而荆络已经快要耗尽体力。
季禾在关键时刻出手,闪电将那些飞箭击落,一把拉着荆络又进了营帐里,此时,火焰早已经在这个营地中升起。
沈历正陷于困境,正好荆络和季禾来了,只见闪电奔走而过,营帐里的敌人很快就被肃清。
只是,经此以后,沈历、荆络与季禾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鸩虎在追杀土莫诨也陷入重围,高帆、秦不知、东方无归、古真和方游已经阵亡,林一与千户不知所踪。
虽然明白任务将是极其艰难,但眼下的困境,还是让沈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土莫诨到现在都还活着,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用尽全力去杀他,而是土莫诨完全是靠着别人的性命保全自己。
在沈历发动攻击的瞬间,其实鸩虎也冲了去,不过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还是在那时将鸩虎拖住了,从外面迅速涌入的士兵也让其他成员只得反击,在几乎没有停歇的攻击中,保全自己都很困难,很难再去对土莫诨形成杀伤。
黑卫的确很强,拥有一般人没有的力量,可这力量在不可计数的敌人面前,如果不是绝对无敌的,那么必然会慢慢土崩瓦解。
“怎么办,沈头儿”,荆络看着浑身是血的沈历问道。
“先冲出去,留在这里只会坐以待毙”,沈历从口中吐了些血出来。
两人话毕,从营帐背面冲出,在沈历的带领下,决定先找到鸩虎。
鸩虎此刻正在溪谷军队的包围中不得脱身,尽管他刀枪不入,可对方人数众多,攻击也没有间断过,即使是他,皮肤上也开始出现伤痕。
几番攻击以后,鸩虎已经杀了一百余人,一次冲击就能将十来个持盾士兵冲飞,虽然受了十多处伤,依然战力强悍。
当沈历三人在追杀下找到鸩虎时,鸩虎已经将近杀死了两百人。土莫诨身边的士兵也大幅减少,但他丝毫不慌。
跟着沈历三人前来的,以及正在继续汇聚而来的,都是他的士兵,只要继续下去,死的只会是这些刺杀者。
就在土莫诨认定优势在己之时,向南的方向,又出现了一股来自溪谷的先锋骑兵,见此情况,他自认为已经胜券在握。
远远观望着大营中的火势,沙丘上的衿安若胸有成竹,现在,只需要等待土莫诨死去的信号。
林一经历了一番逃跑以后,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土莫诨身后的地方,这是他一开始就有所预谋的。
尽管身上已经负伤多处,但林一仍然举剑战斗,一边杀人,一边向着土莫诨的位置而去。
在林一受伤也并未减弱多少的力量和速度面前,溪谷步兵难以阻止他向土莫诨靠近,沈历三人与鸩虎汇合以后,溪谷主力又在前方对抗他们,生怕误伤土莫诨,弓箭手也不敢再随意朝林一放箭,只是不时有箭破空,用于佯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那些从南面而来的溪谷骑兵并未对付沈历等人,反而杀起了自己人,一片混乱中,其他地方土莫诨手下的士兵很快被那些精锐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林一背上插着三支羽箭,他已经来到了土莫诨面前,亲卫们要保护他们的王,但雷电和风刃也在帮助林一扫清他们。
眼看土莫诨身边没了守卫,这短暂出现的机会让林一紧紧攥着,一剑挥出,却又被土莫诨一刀格挡。
作为王,他平定这溪谷,统治这大漠,靠的是武力,即使他不再年轻,也并不代表土莫诨是个软柿子。
几招之间,林一没有伤到土莫诨,反而被土莫诨再添新伤。
周围的士兵们正在飞速赶来,鸩虎和沈历等人也在冲来,但此刻,真正能决定对方命运的,就只有林一和土莫诨。
思绪有些涣散了,林一感觉自己快到极限,身上的伤口其实在微微愈合,可那并不能让林一有什么办法一剑将土莫诨斩杀。
就在土莫诨再次朝自己挥刀刺来之时,林一一眼看去,所有的动作都变慢了,但就连他自己,也同样变慢,无法躲开了。
于是,他并没有躲,而是直面此击,眨眼过后,土莫诨就会发现,这是他对林一的绝杀,也是自己的失误。
尖刀刺入林一的心脏,血液飞溅了出来,与此同时,林一也得以出手,一剑封喉。
看着土莫诨倒在地上,周边的溪谷士兵大多有些崩溃,沈历看着受到致命一击的林一,不知道他还能否挺下来。
有些士兵见王死了,还是要来报仇,可他们没想到,被尖刀命中心脏的林一不仅没死,反而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林一将土莫诨的尖刀从身上扯出,站在原地,背上的羽箭也被猛然震出,他抬起头,双眼血红,化作一个杀神。
一剑挥过,一个溪谷士兵瞬间化作两半,那切口整齐得不像样子。
就在沈历等人讶异于林一的情况时,一道烟火冲天爆起,毫无疑问,那是某种信号。
看到那烟花,南面小丘上的衿安若知道土莫诨已经死了,大军赫然从他背后出现。
沈历回望一眼南方,一支大军正在朝此处冲来,巨大的声势仿若地震一般。
“分散突围,现在南面已经走不了了,向北集结”,沈历当机立断,他已经顾不得林一了。
鸩虎、荆络和季禾纷纷跟着沈历,四人在某个马厩里寻了几匹战马,继续向北,深入漠北之地。
被包围的林一已经杀得失去理智,不过,就在用手捏爆了一个人的头颅后,他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身上传来剧痛。
南面的大军正在对营地发起冲锋,又杀了十余人脱身以后,林一同样向北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
衿安若并未派军队追杀沈历、林一这些杀了他父王的人,反而命部下将土莫诨剩下的军队杀戮殆尽。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土莫诨的死,只有前王死了,他才能成为新王。
而现在,沈历等人的刺杀正好帮了他大忙,衿安若已经有了实力,足以肃清其他与之竞争的力量,唯一的关口就是土莫诨。
来自南方安国的刺客杀了溪谷的王,而他衿安若还前来帮助死去的王抗击刺客,总之,只要土莫诨不是自己杀的,不管在他死后衿安若怎么做,只要稍加修饰,至少不会被别人说是自己弑父篡位,加之前来驰援,大义上也完全说得过去。
而他之所以能得到沈历小队要前来刺杀的信息,也是因为他在安国已经合作多年的朋友。
如今,衿安若上位的最大阻碍已经没有了,这溪谷,乃至整个北方,都将因此而发生激变。
……
林一连跑带走,径直投北而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只是迷糊地记得,在拖着浑身是伤的疲惫身躯倒下之前,黎明将要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