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
看着前面眼中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高光的少年，刘允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脸上已经是难言的复杂之色。
“这个……刘允学长，别介意，阿默说的可能有点极端。”
而看到前方的青年久久没有说话，萧瑾似嗔非嗔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黎默，转过头去，看向了刘允，如是说道。
同时，听到这话的黎默眼眸骤然一清，原本那完全消失的高亮也渐渐回到了他的瞳眸之中，并对刚才萧瑾带嗔的目光做出了回应。
他耸了耸肩，一副无辜模样。
极端……
是啊，是极端了。
现实情况，哪有他说的这么残酷的。
而听到萧瑾的这句话，刘允也渐渐的反映了过来，脸上紧绷的复杂之色，开始慢慢的消融。
“不过，他总得来说，还是个实诚人，说的也都是实话，八九也不离十。”
然后，萧瑾话锋一转，开口道。
呃……
八九不离十……
我怎么感觉，这个12号是故意的。
顿时，刘允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这件事情，如果全怪沉默的大多数，是不太妥当的。本来我们的这些举措，都是比较有偏向性和针对性的，只是将少数变成了多数并让多数认为这些少数才是真的而已。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而这时候，萧瑾又开口道。
“偏向性？针对性？少数？多数？”
对此，刘允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显然，刚才萧瑾这一打岔，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不少，至少，现在已经能够转动脑筋，跟上萧瑾的话语了。
“是的。”
“说到底，人类社会，讲的就是谁说话大声。”
“而在网络世界，谁都可以是说话最大声的那个人。”
对此，萧瑾想了想，开口道。
同时，身旁的黎默深深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讲的就是谁……说话大声？”
不过，萧瑾的话语，对刘允来说，听上去却是一头雾水了。
“嗯，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某个人说话说的多有道理而受到推崇，甚至影响到人的生活、行为乃至举止思维，而是因为他说的足够大声，被足够多的人听到，并且有足够多的人知道他的话语。”
“人对周遭一切乃至自己的认知，其实都是通过和周遭的一切对照获得的，美与丑、好与坏、天才和疯子……可以说，人类本身是一种矛盾体，它的思想观念，就是对照和对比。有时候，你其实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么好看，或者说有多么不好看，但是，有人说了，并且周围人很多人说了他超级好看或者不好看，你也不知不觉的认为和觉得这个人超级好看或者不好看，当你和周围的人意见不同，而成为单个的不同者之后，你会潜意识的自我怀疑，最终否定自己的观感，而选择别人的观感。”
“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一个好人，突然做了一件坏事，并成功引起了周遭的批判，那么，即便你一开始会清醒的看待这件事情，但是，在铺天盖地的批判中，你会和周遭的人一样，忽视这个好人之前的好，转而将他视作绝对的恶人。而一个恶人，十恶不赦，但是却在最后做了一件好事，对比好事之前和好事之后，会让人产生这个人也并不是很坏嘛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多了之后，充斥在你的周围，你也会这么觉得。”
“而这，都是因为你通过了和周遭的对比和对照，产生的认知结果。因为对比和对照周围绝大多数的人是这样的认知，所以，身处在这个环境中，你会自动怀疑不同认知，哪怕这个不同认知是自己的认知。”
“语言，是思想的传播的延伸。”
“而越是说的大声，自己的思想就会传播的越远，然后，只要自己的思想不是全无道理或是完全脱离人类对周遭环境的基础认知，那么，就会像是传染病一样，一传十，十传百。”
“并且，还会产生先入为主和少数服从多数的效果，后来的别人的同样大声的话语，会很难推翻你的话语。人们会最优先的相信你的话语。哪怕是有人怀疑你的话语，也会对比谁的话语说的人比较多，多的一方，就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等你的话语被每一个人听到的话，那么，你的话语，大概率就会成为真理，因为，没有人会去怀疑，”
“当然，前提没有实物能够推翻你的话语。”
“甚至，等你的话语传播到一定程度，就算有实物，人们也不会相信你的话语是假的。”
对于刘允的不解，萧瑾又开口道。
“呃……”
然后，刘允更加不理解了。
“亲爱的，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然后，看到刘允茫然的表情和无言以对的模样，萧瑾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有点脑壳疼，拍了下黎默之后，如是说道。
“嗯，小……12号的意思，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一首歌，所有人都知道，它是由作词、作曲还有演唱构成的，但是，它让你感觉到好听的时候，你基本上只会关注这首歌谁唱的，而不会去关注这首歌是谁写的，即便作为作词作曲和演绎的演唱是同等重要的。”
“再比如，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的火爆，你们仍旧只是会关注哪个演员帅，哪个演员演技好，剧情多么多么好，偶尔也会去关注一下导演，但是编剧，同样是重要的创作者，却从来不会被提起。”
“而无论是歌手，还是演员，之所以被关注最多的，其实也就是因为他们在你们的视野里有影像，在你们的耳朵里有声音罢了，你们被他们的影像和声音吸引，从而忽视了其他同等重要的人物罢了。”
“甚至，在一首歌、一部剧、一部电影中，作词、作曲、导演、编剧占据的地位还要更重要一些。”
轻轻揉了揉被拍的臂膀，黎默开口道。
“再举个你可能会感同身受一点的例子，如果你觉得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并你周遭的比较亲近的同学也是这么认为，那你基本上不会相信还有人喜欢学习，或是认为学习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而且，就算有这样的同学就在你的身边，你也只是会把他当成怪胎，或是自己不可能成为的存在而选择无视、忽视或者归为非人类。”
“人类总是第一时间的会被看到的和听到的影响，而且屈从于多数，从而庸碌。虽然不是说庸碌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却容易让人盲目。”
“而现在的网络世界，谁都可以将自己的影像和声音传递给所有人，但是，却并不是真实的，就像你从来不知道和你隔着屏幕聊天的，是人还是狗，是大人还是小学生，更不用说是好人还是坏人了。甚至，你进了一个群，里面百来号人，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是一个人。”
“而就算是是视频，你也不知道对方开着多少级的美颜。更不用说，对方说的是真事儿还是编的逼真的故事，或是什么蹩脚但有逻辑的段子。”
“人类是绝对自负的存在，你们只相信你们想相信的，并且会好不自觉的认为自己总是正确的。”
“而且，你们异常的想听自己想听的，只想看自己想看的。并且，你们本性就是极度的自私，总是想成为那个既得利益者，所有人都要对你们好，都要附和你们的价值观，你们不愿意承认你们的动物性，偏执的认为你们就是万物之灵，你们觉得你们伟大，并通过剥削其他生物的生存价值和奴役其他生物来证明自己的伟大。”
“并，认为自己是不可毁灭的。”
“正因为这种极度的自负，本性里的自私，我们只要捡着你们爱听爱看的给你们看就行了。”
“恰好，你们爱听爱看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因为你们骨子里就认为你们是主宰，就应该为所欲为，就应该比现在过的更好，所有一切，包括你们的同类，都应该服务于你们自己。”
“当然，你们还拥有智慧，你们自负自私，但绝不真的愚蠢到没救，你们大多数人还是明智的。本来，如果我们说恋爱是这样不切实际的模样，是不可能影响到整个人类群体的，只可能在一小部分人中传播。”
“即是说，我们只能说服那些看出这里面的利益的人以及一些特殊情况者。”
“但是，你们的本性、能够放大所有人的声音的网络环境以及这小部分人，恰恰就能够将我们的谎言放大到整个人类社会，让它变成一种社会环境。”
“或许，我们的恋爱观，只是谣言的一种，但是这种传播力度，以及有心人的操作，它很容易就能成为真实，甚至在很多人的意识中，这种扭曲的，不切实际的恋爱观，就是正确的，真实存在的。”
尔后，黎默又说道。
“你的意思，你们的投资方案，就是说我们爱听的，那么，和沉默的大多数有什么关系？”
此时，刘允已经彻底的反应了过来，也大致理解了两人的意思，同时，也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问了出来。
“刚才，12号觉得我说的极端，是因为我把所有没有发声的人都归类为沉默的羔羊。”
“但事实上，在网络环境的名为虚拟的特殊性下，没有发声就归类为沉默的羔羊，是有些片面的。”
“我把网络环境完全的指代了真实社会环境，这里有失偏颇。”
“网络世界只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它不是现实世界的一切。”
“这个问题如果要举个例子，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针对我们的后面关于鸡汤和鼓吹男女对立部分的投资方案，会发声的，和不会发声的，是哪几种人？”
对此，黎默开口道。
说到最后，却是反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刘允很干脆的摇头，说道。
“会发声的中，一类，是知情且别有用心的，一类，是知情且向往的。”
“不发声中的，一类，是知情且不屑一顾或是觉得荒谬的，一类是不知情的。”
听到这话，黎默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闻言，刘允脸上浮现几分若有所思，显然，部分已经听明白了。
“而会发声中的，知情且别有用心的，分为两种，一种，是利益既得群体，也就是能够从中获得财富的。一种，则是因为自身经历，明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还附和鼓吹的，目的是让自己在未来的恋爱中占据主导地位，成为恋爱中剥削的那一方。而知情且向往的，这类人基本上就是比较恋爱脑，是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一类人，或是不懂得恋爱而盲目的。”
“不会发声的人中，知情且不屑一顾或是觉得荒谬的，一般是人间清醒，懂得恋爱的，即是明智的，或是有自知之明或是知人之明的。在他们看来，我们的谎言和谣言，就是谁信谁SB的存在。”
“而另外一种不知情的人，这部分人，基本上应该就是修成正果的，已经差不多离开恋爱结婚这一片网络环境的人，压根就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们生活在真实的恋爱、婚姻的环境中，是真正的当事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恋爱结婚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会发声的，要么就是割韭菜的，要么就是恋爱中的失败者和打着恋爱结婚幌子奴役剥削他人的。而不会发声的，要么就是明智厚道的人间清醒，要么就是老婆（老公）孩子热炕头，早就连网都不怎么上的成功者。”
“我也说过了，人类还是明智的，不会发声的，其实是占据大多数。”
“但是，在网络环境虚拟的特殊性，人类本身的从众性以及劣根性，在网络上，本该是大多数的，因为不发声，因为沉默，反而成为了少数，原本少数的那些割韭菜的、还有失败者和剥削者，因为叫嚷的最大声，反而成为了多数。”
“然而，网络环境虽然只是真实社会环境的一部分，但是它却能够渗入真实环境的方方面面，营造出一种虚拟的“这世道都这样”的虚假社会环境，网络环境的风气是能够绝对影响真实社会风气的，网络环境之于现实真实环境，是有相当的主导性的。”
最后，黎默又跟刘允解释道。
“所以，这些不发声的大多数，也是沉默的大多数。”
而听完这一切，刘允皱着眉头，开口道。
“这些没有发声的，无论是知情的和不知情的，在你看来，都是羔羊。”
“是吗？”
然后，忍不住的，他又问道。
“是的，因为只有一种声音的话，那就是人类整个群体的默认。”
“没有事不关己所以没我什么事，也没有不知者无罪。”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罪的。”
“人类社会崩塌时，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