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温柔,孩子。但你的温柔等于宽恕我的恶意;我还不想放弃自身正确的想法,只要我还存在,我依旧会继续吞噬‘凡人’们的污秽来恢复力量;利用‘圣杯’的力量,创造出理想的世界,以及杀死妨碍我的一切……———
话音刚落,黑白的世界如同镜子般破碎消失,‘圣杯’内部的真实世界显现而出。
黑暗笼罩了一切,大地化为般翻滚着波浪的黑色海洋;赤色的天空像鲜血一样鲜红;无尽的恶意出现,化成黑色的泥雨从天空飘落;呼啸的风则是诅咒与哀怨;而四周则是堆积而成的尸首,以及尘埃……
简直就和地狱一样……
无数怨念的低语声从不同角度源源不断地回荡在涅柔斯的耳膜中;愤怒、悲伤、恐惧、狂想……漫天的恶意与怨恨宛如海啸般几乎将他吞没。
在混杂着数不尽的负面情感的洪流之中,男孩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一样。感受着无尽的恶意,冷汗已经浸湿了涅柔斯的全身,急促的呼吸令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换做是普通人的话,接触这些恶意的瞬间肯定会精神崩坏吧?但男孩并没有。
———孩子,即便身处我的精神领域,你仍旧认为与‘恶’共存的我是美丽的事物吗?———
提亚玛特表情平静的对涅柔斯低语道。
“你才不是什么‘此世一切之恶’呢!!”
深吸一口气后,直视着提亚玛特的涅柔斯发出了明亮的声音。
实在是太残酷了……
所有的恶意全部都由她独自背负着……
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在永劫的无间地狱获得救赎———
“的确,虽然散布恶意不是你的本愿,但并不代表我会否定提你犯下的所有罪行;可是……一直以来,你都独自背负着所有的恶意,真的太过残酷了……”
明明只是为了减缓污秽的增多,用自身的灵魂将其吞噬并以净化;但过多的恶意却让她的灵魂被污秽覆盖,导致理性逐渐崩坏。终究到底,提亚玛特只是单纯的希望世间不再疾苦。
所以———
“……我会帮助你的!”
没错,既然自己是抵消‘恶’性质的存在,既然提亚玛特不是‘此世一切之恶’,那么就由自己来代替她将承担所有的‘恶’,将其转化成无吧!
“如果世间否认你的存在,那就由我来承认你吧!你所背负的一切也由我来代替你承担吧!!所有的‘恶’全部由我来净化!!!”
男孩宛如宣示一般高声说道。话音落下的瞬间,涅柔斯的身体突然散发出光焰。金色的光焰散发着圣洁的气息,这是背负着无数希望的光芒。
看似狂涌的力量,意外变的温顺起来。从男孩的身体里溢出的光芒,把血色的天空染成了金黄色;黑色的泥雨与和无数的恶意在光芒的普照下瞬间就消失不见。
———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理应将我同样作为‘恶’,来以此消灭的。———
不解的表情从提亚玛特脸上露出,明明是初次见面的孩子,仅仅是因为得到了有关自己的记忆,却不愿伤害自己到如此地步。
———就算你牺牲自己净化所有的‘恶’,我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将我一同抹除,才是了结一切的唯一手段。———
“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你让我继续活下去,我会杀掉你……———
“不,你不会的……”
———我会将所有妨碍我的人杀掉,我会把否认新世界的人全部杀掉,并重新创造出新的‘圣杯’!———
黑色的海洋掀起巨浪涌向涅柔斯,试图将圣洁的光芒完全吞没;但在巨浪接触金色光焰的瞬间,却化为了乌有。
“是啊,所以我必须阻止你,也会帮助你。”
驱散黑暗的光焰仍旧快速的延伸着,不断的净化着整个世界的恶意和怨恨;泥雨和黑色的海洋在光芒的照耀下被全部被蒸发。
“我不会让倒生树世界所有人的‘母亲’在绝望中迎来悲惨的结局。”
说着温柔的话语,身体逐渐透明的涅柔斯走到了提亚玛特面前。最后,该净化污染提亚玛特灵魂的污秽了。
“请相信我……”
他对她伸出了手,将是否接触自己的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世间存在着恶意,但同样也存在着善意。
———我……不明白……———
———你没有必要对我如此仁慈……———
“因为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真正的‘母亲’啊!看着‘母亲’由于无法拯救的悲哀而绝望,身为‘孩子’当然有义务去帮助‘母亲’!”
是的,对于陷入悲哀和寂寞的提亚玛特而言,涅柔斯想要去帮助她理所当然的事。
但对于将自己当做‘此世一切之恶’,威胁世间的绝对存在,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能够让‘黑圣杯’彻底消失,并结束提亚玛特残酷的命运;就算牺牲自己,自己绝对不会放弃。
本身,自己就是为了做出这样的举动,才会出现在提亚玛特面前。
———谢谢你,我的孩子……———
露出了释然与谢意的笑容,俯下身的提亚玛特将涅柔斯紧紧拥抱在自己的怀抱中。
身体变得好温暖,仿佛连身心都要融化般;覆盖灵魂深处的污秽,像雪花一样加速融化消散。
提亚玛特,终于从污秽的诅咒中迎来救赎———
“不哦……我应该向你说声谢谢呢;正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会出生在‘倒生树’世界,并认识了重要的朋友,相互扶持到最后。最后能够见证美丽的事物,守护美丽的事物,我一点都不后悔……”
温柔的笑着,涅柔斯的身体燃烧的光芒已经到达了顶点。男孩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崩毁、消散、化为细微的光之粒子。
“咧,提亚玛特(‘母亲’),不要总是直视深渊哦;就算世间丑恶,但同样也有美丽的一面呢!所以……请接触美丽的事物吧。”
嘴唇微动,说出最后一句话语的涅柔斯彻底化为光之粒子消散。
———……你还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但再次变成孤身一人的我又该如何接触美丽之物?———
深深叹了一口气,提亚玛特眼神怜惜的注视着飘散在自己四周的光之粒子。
———身为倒生树世界万物生命‘母亲’,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们;可怜的孩子,为了报答你的恩情,这次轮到我来拯救你好了。———
提亚玛特祈祷着,期盼着;原先到处游移的光之粒子慢慢凝结,最后变成了一个发出微弱光芒的小小光玉。
———请让我成为你真正的母亲吧……———
(六)
半空中的‘孔’开始自我毁灭,金色的光焰从黑色的漩涡宛中溢出,并将其完全吞没。
在众人的注视下,‘孔’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只变为了平坦的荒野。
这样,就真的落幕了吧。
令一切为之消散的金色光焰中,伊莉莎白接受了战斗已经结束的这一事实。
“涅柔斯……”
轻声呼唤着男孩的名字,回想起那位面对黑暗却仍旧保持一颗温柔而坚定的心灵的幼小背影,深深烙印在伊莉莎白记忆中的他,永远不会被遗忘。
“再见了,小男孩。你可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正义伙伴啊……”
苦笑着,露西的喉咙哽塞了,心里充满了关于涅柔斯回忆。
“我很遗憾……伊莉莎白。”
带着一丝阴郁和内疚,米娜走到伊莉莎白身边。
“没关系,这正是涅柔斯所希望的……他一点都不后悔……”
强忍住悲伤,伊莉莎白竭力强打出一副冷静的神情。
“伊莉莎白,还记得涅柔斯不久前曾说过: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会沉睡一阵子这样的话,对吧?所以,请相信那孩子;终有一日,他会回到你的身边……”
没错,那孩子的结局并不美好。但是,与提亚玛特有着微弱联系的米娜很清楚,她并未消失,她对涅柔斯保留着慈爱;所以,米娜很确定,哪怕是微小的机率,希望仍旧尚存。于是,米娜用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吗……?那就好……”
轻轻的点了点头,伊莉莎白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谢谢你替我着想……)
“差不多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呢……”
以平稳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路西菲罗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脸上带着静谧的笑容。
某种程度上真是个恶劣的守护者呢!自己的孩子牺牲了,却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
“看你们的表情,肯定很想责备我这个自私的母亲吧?但希望你们能够记住,那孩子一直都有选择放弃的权力,那是我赋予他的自由。”
注意到露西和梅尔瓦兽略带责备的眼神,路西菲罗朝两者这边笑着。
“那孩子比任何人都爱着美丽的事物,想要去守护美丽之物一直是他真实的心愿。身为母亲,尽管有些不舍,可我还是会去尊重他的选择。”
面对误会自己的‘凡人’们,路西菲罗微微苦笑。没有再说什么,露西只是叹了一口气。
“感谢你们能够陪伴涅柔斯直到最后一刻。永别了,‘凡人’们……以及,愿你们有美好的未来。”
那是,宛如太阳般光辉耀眼的笑容。
淡淡的光芒包着路西菲罗的身躯,这股光芒很快笼罩了整个世界。
那是非常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