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已经迫不及待的响起。
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铃木启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感受着浑身筋骨疏通的如释重负感,最终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
噗嗤。
低低的轻笑声忽然从身侧传来,察觉到那一束明晃晃的火热视线丝毫没有挪开的打算,铃木启这才无奈而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伴随着柔和的光线涌入视网膜,一双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立刻出现在了铃木启面前。
“你再这么继续看下去,我可就要收门票了。”
“那小女子可以用身体来支付嘛?”
“……一大清早的,求求你饶了我吧。”
裹了裹被子,铃木启舒舒服服的缩在里面,哪怕已经醒了但还是没有半点起来的打算。
这可不是偷懒!而是为了对抗那些五百年里积压的负面情绪,所以才要忍辱负重的多创造一些美好回忆用于对抗而已!
没错,就是这样!
理不直气也壮的铃木启很是轻松的完成了对自己的说服,一根雪白的发丝不自觉的黏在了嘴唇边上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呼吸平稳而有力,让人听着便有一种安安分分的睡过去的冲动。
而一直把铃木启当做心尖尖纵容溺爱的梅,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打扰铃木启,反而一大早就睁开了眼睛,心满意足的欣赏着铃木启睡着时候的姿态。
真是的,和一百五十多年前那会变了很多啊……
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经真正找到了夫君,然而铃木启那和曾经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行为举止,依然会时不时的在梅的内心中产生割裂感。
如果说现在的铃木启在日常中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享乐主义者,那么一百五十多年的他,在梅的印象里便是真正如同一个冰冷的野兽一般,容不下半点所谓情感到杀戮机器。
怜悯会迟滞他的刀刃,怠惰会侵蚀他的决心。
梅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时候的铃木启表现出任何的同情。
诛杀恶鬼从不手软,哪怕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人类,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己同类,只要碍着自己前进的道路,也不会有丝毫迟疑的将其杀死抹除!
在那个年代,梅认识了铃木启那么长时间,唯一记得的一次看到铃木启不甚在意的挥霍出自己的怜悯,还是在刚见面的时候……
炙热滚烫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渗入自己的口中,明明是鲜血,却甘之若醴的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异味。
那种饱含吝啬温度的进入体内的液体,自五百多年以来,第一次发挥出除了杀戮以外的第二个能力!
被严重烧伤的伤势缓缓愈合,浑身上下都传来酥痒疼痛的感觉,但健康的生机却终于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模糊的视线中,梅只能依稀听到自己哥哥的抽噎请求声,以及那一双冰冷有力,却在不断向下渗着鲜血的手掌。
亡者的大门在梅面前轰然关闭,冰冷的空气再次涌入肺部。
就连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恢复了以后,要一意孤行的跟上那个危险男人的步伐。
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感激?
又或许……
除了男人身边,他们已经无处可去?
一路同行的,还有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哥哥。
他们就好像两只被兽群遗弃的幼兽,孤独而倔强的选择跟在唯一一个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兽王身后。
那一时的怜悯说明不了任何东西,或许在更多的意义上,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但最终,当兄妹二人步履蹒跚的跟了上来时,男人没有选择拒绝。
但最终,当梅笨拙的开发出血液的用途,试图将先天性残疾的哥哥恢复时,在一旁的男人沉默的没有制止。
一年又一年,漫无目的的游荡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三个人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幽灵,谁也不知道男人究竟在寻找着什么,沉默的孤独早已成为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习惯。
梅无数次试着理解男人,但都被冰冷的高墙无情的拒绝。
“你有妻子吗?没有的话,等我长大以后来当你的妻子怎么样?”
梅不知第几次这么说着,也许是被吵得不耐烦了,一声冷笑短促响起。
“……等你能找到我再说吧。”
“你回我了?!你原来会说话啊!”
然而之后无论梅怎么死缠烂打,怎么穷追不舍,都没能让男人第二次开口。
但这却一度给了梅无尽的希望,让她接下来纠缠着男人的频率暴涨数倍!
时间不会随着任何人的意愿改变,哥哥的年纪也在一点点变大。
最终,梅还是停下了脚步,复杂难言的看着那个背影一点点离去。
而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等到对方回头。
处理好哥哥的婚事,梅便暂时在一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村庄内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成家立业的哥哥虽然性格依旧阴鸷,但梅已经能时不时在他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也让她感到由衷的欣喜和感谢。
哥哥也开始为梅安排下半辈子的伴侣,天姿绝色的梅显然早已成为了十里八乡所有少年的真正梦中情人,早听闻消息以后,立刻马不停蹄的络绎赶来。
然而到了最后,他们却全都被梅一一赶了出去。
梅那刁钻刻薄的性子也在四周不胫而走,气得哥哥便要再度拉上梅远走他乡,手里依旧只有一把生锈的镰刀。
除了少了一个沉默而危险的身影,其他都一如当年那般。
然而到了最后,一向喜欢他人迁就自己的梅,却主动放弃了哥哥的迁就。
他已经成家了。
除了自己的哥哥,他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
她,
已经没有资格那么自私了。
这里平静的生活很美好,但却不是属于她的。
于是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梅主动选择了离开。
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如当年,但这一次,曾经结伴而行的三人却已经只剩下一个少女。
在那一晚,恍惚之间,梅好像明白了什么。
仅仅不过十多年,她心头萦绕的孤寂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那道仿佛从亘古一直行走到至今的身影呢?
头一次的,梅真正感觉到自己贴近了那个男人的内心。
头一次的,几乎从不会为他人考虑的梅,感受到了想为男人分担这种仿佛永无止尽沉沦下去的孤独的冲动!
从未停歇的跋涉之中,时间便成为了最无用的数字。
长生的路上越是见证更多动人的风景,梅便越是理解内心世界的贫瘠和无趣。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和你熟识在意的人一一死去,那么世界再怎么繁花似锦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一刻停下脚步,没有一刻放弃那曾经软磨硬泡,才终于得到的开玩笑般的承诺。
以至于当浑浑噩噩的梅终于感受到那一丝微弱却牢不可破的血脉联系时,她整个人顿时在刹那间喜极而泣!
她知道的,自己已经离那目标很近了。
我的体内真正流淌着你的血,我们的关系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眷属都更加紧密!
其中过程的艰辛根本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眼下自己的夫君已然安然熟睡在她的身边。
哪怕性格变得迥然不同,但梅反而因为这些变化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因为她能感受得到,这种变化对于自己的夫君而言绝对是一件好到不能再好的事情,并且另一方面而言,这也有益于她真正成为夫君的妻子!
若是换作曾经的夫君,恐怕根本不可能答应和她打纸牌这种幼稚的游戏吧。
她也完全不会看到,自己的夫君脸上流露出来的窘迫和害羞的样子……
真好呢,嘿嘿。
一觉睡到大正午,铃木启这才悠悠醒转。
然而刚一睁开眼,他便立刻看到了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梅,铃木启也是惊了。
“……你就这么看了我半天?”
还没等铃木启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梅便光速的在铃木启脸上亲吻了一下,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顿时响起。
“这是给你的报酬,不客气。”
迅速的叠好被子,而等到铃木启一切整理完毕以后,正好看到梅指使着一些侍女把梳妆镜什么的搬到他房间里来的画面。
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浮现。
“那个,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当然是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啊!”梅仿佛根本听不懂铃木启话语里的意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毕竟以后我都要睡在这边了嘛,要是一直跑来跑去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那你真是好聪明啊。”
深知梅装糊涂秉性的铃木启都无力吐槽,任凭那面大得惊人的梳妆镜也被挪到了房间角落。
整个过程中,一个个侍女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铃木启,神色中不无带着几分惊叹和好奇。
虽然先前铃木启和梅的关系在他们看来已经算作半公开了,但眼下花魁居然真的在这个少年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夜才出来,自然让她们在心底无比的好奇这个少年究竟何德何能?
“你们在看什么?”
倏地,伴随着阴冷的声音悄然响起,侍女们顿时不敢再胡乱腹诽打量,闷着脑袋搬运着剩下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梅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然而当她转过头看向铃木启时,眼眸中的冰冷却一下子冰雪消融。
毫不掩饰的一下子扑到铃木启身上,玲珑有致的美好身躯顿时紧紧贴着手臂。
甚至只要铃木启愿意稍稍低下头,便会立刻看到那一抹坦然藏在宽松衣领下的雪腻。
犹不满足的在铃木启怀中蹭了蹭,浓密的雪白色长发柔顺中微微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夺目,整个人如同一只大型的猫咪,伴随着亲昵的动作有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一旁的侍女更加不敢让目光倾斜,而铃木启则丝毫没有顾忌她们心中危险诱人的花魁大人,木然的按住梅的脑袋把她推开。
“别闹,哪凉快去哪呆着去,我等会要去道场练练。”
“嘁,真是狠心的男人,明明昨天晚上还很愉快来着。”
“愉快的只有你吧,”铃木启的额头微微迸出一道青筋,不轻不重的在梅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顿时让后者吃痛的吐了吐舌头。
尽管梅很是不舍,但也心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只能目送着铃木启暂时离开。
“把不久前我让你们买的面粉和擀面杖什么的拿上来,我要做包子给我夫君!”
等到铃木启刚一离开,梅便立刻兴致勃勃的拉起了明显材质不凡的衣袖。
侍女们自然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任劳任怨的把那些材料搬运到了一处空闲的房间内。
哼哼哼,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那个男人的胃!
虽然梅并不擅长厨艺,做菜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她相信这点困难根本难不住她!
志得意满的梅整个人都好像燃烧了起来而当她的视线转移到一个个工具和食材上时,一个无比纯朴的疑问当即从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嗯……面粉是哪个来着?
一天过去。
当铃木启晃晃悠悠的回来时,浑身沾满面粉的梅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粉末顿时呛了铃木启好几下。
“你这是在干嘛?”
“夫君,快尝尝快尝尝,我给你做的螃蟹馅包子!”
“螃蟹馅……包子原来还有螃蟹馅的嘛?”
嘴上这么说着,当看到梅那无法掩饰的期待目光时,铃木启还是很顺从的拿起了梅递过来的筷子,夹向了那一屉白鼓鼓、胖乎乎的包子。
下一刻,只见那没有包好的包子皮中,一个钳子无比有力的夹在了铃木启的筷子上……
螃蟹:干嘛,我们又不熟!
“……”
铃木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