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修改了地形。”看到研究员重新提交过来的勘探图，宫本志雄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如同一块经年的老抹布。
源稚生本能地想到了不动明王。不过想了想，他又觉得也有可能是执行局长期追查而没有结果的大地与山之王，毕竟将整个富士山山脉的地形修改，这超越了混血种能做到的事。
两人连线坐镇源氏重工大楼的橘政宗，向他请示后决定安排钻地机重新打通道路。为了加快进度，适量的微型炸药被允许使用。
另一边，麟羽在男孩的身影消失后，他也离开了石室。
索尔对伊邪那美的封印已经解开，但他通过大地与山的权柄感知到在深渊隧道万米之下的位置，已经有一道微弱的龙血气息顺着岩浆河离开了这里。
估计伊邪那美刚苏醒，力量还很薄弱，所以压根不敢走正常路回到地上世界。
比起伊邪那美，更让麟羽在意的其实是那四尊青铜鼎内献给索尔的祭品。能杀死皇的人有很多，杀死佩戴奥丁面具的沙拉曼达也还行，但能杀死金属天使和埃吉尔的，八大王座里应该没有哪个龙王可以单独做到吧？
是有完全体的龙王已经诞生，还是有九天龙仙中的某一位已经复活？
稍微有些遗憾的是他通过这段时间在东京的溜达，发现长老会的据点和势力都已不复存在。似乎在这条时间线里，长老会隐藏得更深更隐秘，完全不顾日本混血种局势的变化。
麟羽思索了一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暂时不用太担心被御麟找上来，就算真的被发现，估计也是他的代行者——戴上奥丁面具的马仔们。
这样自己的行动就可以更大胆一些。
既然长老会躲了起来，白皇帝留下的遗产还不到开启的时候，不如……
先回一趟京城好了。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现在华夏混血种势力盘根错节，有一支是隶属第一大君御麟的蚩尤家族后裔，根基在东北，在京城经营地产商业；一支海洋与水的周家，分布在荆楚；一支青铜与火的林家，掌握国家领域的绝对话语权；一支天空与风的陈家，主要从事对东南亚、南亚、西亚的进出口贸易。
而在京城，林家、蚩尤家和陈家联合共治，以林家为主导。
这里面的水就很深了，陈家背后是长老会，林家是起自草根社会、追随红色意志的混血种派别。蚩尤家族则由于接近六十年的打压，虽不复往日荣光，但依然掌握着大量资源和强大的混血种人才。这几乎是三足鼎立的态势。
在京城之外，便是周家这样大大小小的地方隐世混血种家族。他们在京城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势力，只不过和那三家比起来，就是蜉蝣与大树的区别。
麟羽将三个古皇死侍留在尼伯龙根内，拜托月读注意一下蛇岐八家还有猛鬼众的动向，跟绘梨衣通过彩虹桥的精神连接打了声招呼，便开始了横渡鲸海的壮举。
毕竟他现在只有自己伪造的身份证，住住小旅馆买买东西没问题，坐飞机还是有些难度的。
……
年初第一场大雪纷飞时，林九歌和朋友正在京城一间西贡风味的小酒肆吃吃喝喝闲聊。
“啊，也就是说你明年暑假之后就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北美了吗？”坐在林九歌对面的长马尾女孩问。
“嗯，因为家里的老人不喜欢卡塞尔的自由做派。”林九歌苦笑道。
女孩惋惜道：“那就是你得去蜀地苦修了呗，是关个十年？二十年？”
“哪有那么久！家族现在也比较放开啦，修行一段时间后也可以去楚地或西北跟其他家族交流交流，去卡塞尔做短期交换生也是可以的。”
“那太棒了诶。”女孩拍手：“让我先去尝一尝北美的薯片和可乐是什么味道。”
“总吃那种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的啦。”
吃罢，掀开厚重的门帘，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绵密的雪花在路灯下扑扑簌簌，落在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枝干上。
林九歌惊喜错愕地站在大雪里，眼前的景象散发出奇异的割裂感，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在京城，雪的降落和消失都极为短暂。早上出门上班时见过的雪，晚上下工回家时已经了无踪迹。
于是，每次下雪，都有乌泱乌泱的人群从四处集合，前往故宫，在雪中的紫禁城放空。或于初冬时，举家赶往郊外的滑雪场，弥补在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中的某种单调与缺憾。
麟羽站在一家西贡风格餐厅边上，看着漫天雪飘中，两个似乎是女高中生的背影慢慢远去。
“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吗？”服务生殷勤地上来询问。
“啊没事，我就是稍微有些迷路了。请问长安街还有菊香院吗？怎么走？”
从服务生那里得到了地址后，麟羽徒步前往长安街。在幽深的胡同里，他过去居住的菊香院在上世纪中叶被更名为天行院，属于林家的地盘之一。
门楣上、屋柱上，或康熙、或乾隆御题的金字匾额、楹联。院落里有青翠的松柏。
麟羽在门前站了许久，直到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回头一看，是刚刚在马路边上看到的一个女高中生，一张小瓜子脸十分白净，长发上沾有细碎的薄雪。
在女孩的眼里，眼前这个只穿着衬衫和风衣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可怜，整个头发都落上了雪，湿漉漉的，还背着一个覆满冰霜的旧背包。
难道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谢谢，我只是过来看看这里变成了什么样子。”麟羽微微一笑：“以前有家中的长辈说，在他生活的年代，这里还不叫天行院，而是叫菊香院，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木桌。”
林九歌略微惊讶。长安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1420年紫禁城建成，因皇城扩大，内城的南城墙向南移动2华里，原来的城墙变成街道，东起东单、西至西单，全长约3.7千米。
家族中有长辈见识过长安街过去境况的，大概也是某个混血种家族吧。
“您家的长辈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他们啊，”麟羽笑了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抱歉。”
“没事儿，也不是死了，只是单纯地忘记了。”麟羽耸肩，“现在是你自己住在这里吗？”
“嗯，说实话感觉是有点空旷的。”
“多找些朋友来串门，还可以养只宠物。”他摆摆手：“走啦，以后有缘再见。”
他的背影在长安街的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林九歌歪歪脑袋，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浑身上下都写着秘密。她走进院落，搬出一张摇椅放到廊道上，摇着摇椅看起书来。
下周就要期末考了，龙类历史这门科目她掌握得还不是很好，得多复习一下。
……
麟羽离开长安街，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拐进一条标牌上写着“羊肉胡同”的幽深巷道。这条胡同里的都是老小区，房屋侧面是昏暗的灰白色，院子里已经铺满了雪，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孤单地承载着白色的天空，一片冷清。
一轮巨大的蓝月升起在黑雾般的云海之上。街道的尽头，是落尽了叶子的树丛，还有更高远的天幕，压城的黑云。
他看着那棵顶着天空的香樟树，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女孩在树的阴影下浅笑回眸，微风轻缓，粉紫色的波斯菊飘摇散落，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无法看见却能感知到的微光，又黑又亮，像是看进了他的心底，把某一处角落照亮。
走上二楼，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看男科找XX”的小广告。“202”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钥匙，还有一张便签：
“你来得太晚啦，我先睡觉了，你自己住进去就行了。如果想要请我吃饭来感谢这么优惠的价格的话，明天我正好不用上课。”
麟羽是通过网络平台在这里租了一间屋子，但他着实没想到，房东居然是个学生。
小小年纪就已经掌握了财富密码啊。
开门进房，客厅旁的一间房间门开着，里面摆放着一台钢琴。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蓝色罩单上落满灰尘，一个老式的五斗柜立在角落里，另一侧的角落里是一个燃气灶台和一台老式的双开门冰箱。
老房子也没有厕所和洗衣机，便签上还附了附近公共厕所、澡堂和洗衣房的位置。
麟羽放下背包，脱去衣服，一头倒在床上。
他没有睡去，而是打开小魔鬼送的智能手机。手机里的QQ已经帮他注册好了账号，只有一个联系人，头像是十字架。
“小魔鬼，在吗？有活儿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