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缓缓驶向江岸机场，后排窗户还是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风吹着，卷起车内稠浊空气，对流。
拍打在那黑色兜帽上。
陈末靠在座椅上，歪着头，帽子扣在头上，脸被挡住一半。
一动不动，随着车子摇晃，却不做反应，是已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车上乘客悄然，独剩他一人。
临近大下午，太阳也毒辣起来，虽然还未到三伏天，但已经初见其威力。
可在阴凉处，还是一股凉意。
更别提大开窗户，冷风呼啸着，撞进车里，也是十分凉爽。
陈末也没啥反应，哪怕这风吹得，已经有些冷嗖嗖的，他依然裹着衣服，五感闭合，睡得格外踏实。
帽子在风拉扯下，从他头上扬起，给吹掉下来，耷拉在一边。
口罩挡着，只露出一对眼睛，沉着。
略长的头发顺着风，飞舞，潮汐般，此起彼伏。
低垂睫毛，微微颤动，略显青涩稚嫩的脸上，阳光从窗户间隙溜进，如碎屑飘印在他侧脸。此刻陈末，也是显得格外文静。
头发呼唤阳光，形成高光，在一头黑发上白色浮显，就像点缀一般，耀眼。
更别说，他那披肩长的头发，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是个男孩纸。
哪怕那平时一副死鱼脸，也无法泯灭这睡着后，超级可爱地睡颜。
他的皮肤真的很白，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保养得不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脸颊那一块，就好想戳一下，试试手感。
现在，估计也是他最乖巧的时候吧。真正地像个孩子一样。
睫毛上还星星点点，眼角还悬着一点晶莹，在阳光辉映下，闪闪发亮，像小星星般忽明忽暗。
如果，在此画面定格，也是像画似的场景，永远留下。
小小人儿，文静模样，可爱的睡颜，安静的在阳光下，闪耀。
就在太阳祈福，关注间，飞驰，奔向目的地。
车子离开市区范围，差不多到郊区，可以看见小山在不远，重峦叠嶂，全是绿色覆盖，没有人烟。
道路两旁树木栽种，车道开阔，是双向八车道。已经行驶在机场公路上了。
大概是还没有真正放假，过了城区，人较多的几站，就没再停靠站台，因为根本没人上下车。
路上也望不见多少车，可算少得可怜，司机一路就没怎么减速，畅通无阻。
油门踩到底，拉着公交车飞驰，直奔机场。
建筑物已经在地平线上出现，飞速靠近，距离不断缩短，机场航站楼，近在咫尺。
车子在缓缓减速，是要到终点站了——江岸机场。
从道路指示牌提醒下，左转右转，驶进位于地下的公交停靠站。
放眼望去，不少公交车从这里出发。
在规划好一排排，秩序分明，停靠点，停下。
广播还是尽职尽责地播放着，提醒终点站，江岸机场到达。
司机一顿操作，停下车，顺手拔下钥匙，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准备下去活动活动僵麻的身体。
余光一下就瞥到，还在后排，熟睡中的陈末，不知道做着怎样甜美的梦。
广播都没把他唤醒。
司机师傅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头，“诶，孩子，醒醒，到终点站了已经。别睡了。”
从这角度看，大概只认为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孩，毕竟这脸蛋是真的，太可爱了。
陈末惊醒，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还是睡眼朦胧模样，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似。
“嗯唔……到了吗。”他朦胧双眼，忽闪忽闪。
喝啊——入脸的侧颜也是一惊，司机诧异愣了恍惚，好俊的小娃娃，“是的，小朋友，到终点站了。你该下车啦。”回应着。
陈末扭头见旁的中年男人，迷糊地对他点点头，睡眼惺忪地回应：“谢谢……”
司机摆摆手，表示无妨，“小意思，好勒，小朋友，你也快下车吧，别在车上久留。另外看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点，遇到坏人，就往人多地方跑，记得要找警察叔叔。”
看陈末年龄，应该不大，倒是不担心这么小的孩子个人出门，看那样子应该也是早熟，父母不担心的那一类。
不过还是好心提醒。
“我要换班休息去了。再见啦。”对陈末挥挥手，径直下车，跑去专门给司机准备休息的地方。
被骗？拐卖？嗯，他父母都不操心，自己尽到意思就行了，管不了那么多。
陈末愣了愣，对于司机的关心，让他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跑远，才后知后觉地微微抬起左臂，挥手，“嗯，谢谢……再见……”有那么片刻真挚和纯良在脸上模糊。
声音微弱，只有自己一人听见的程度。
他站起身，晃了晃脖子，关节间咔咔响着。
一步步走下公交。
神色也渐渐沉下，面无表情地，任由目光洞穿全部，懒散而空洞的眼神在须臾回荡，都在一合之间。
落脚，踩上站台，仰视头顶的混凝土，目光微眯，旋即凝固。仿佛穿过层层障碍，直视某处。
地面上，刚刚启程的685路公交里，在后排张望着，四处看新奇的墨镜男，忽然一僵。
一把取下墨镜，生灰色的眼眸，眼白中一道十字，刻着，在眼眶中微不可察地流转。逆时针方向。
盯着窗外，机场前广阔广场，扭头凝视地下方向，某处。
陈末和他之间的视线，似乎在这刻碰撞在一起，哪怕隔着层层阻碍，依旧让他们看见对方。
知晓，明确对方的存在。瞬间知道彼此是谁。
男人盯着那股视线，慢慢笑出声，“没想到，还遇到你了，啊，末。果然，这一趟没白来，有戏看了。”
脸上一副期待的表情，摆明了，要吃瓜看戏的目的。
“可加油呀，我们的末大人，别输掉喽。”没心没肺地发言，开着玩笑。
车子很快提速，没给双方留下更多时间，就交错开，切断他们彼此相对的目光，驶向远方。
但这一点点时间里，能看到陈末，似乎也是给墨镜男，带来一个意外惊喜。收回视线，旋即戴上墨镜，嘴边依然挂着笑意。
“这不给它们看看，都对不起末这么尽心竭力地布置……”公交上忽然响起，声音随着车子渐渐远去。
视线一瞬错开，便什么都看不到。
陈末呆在原地，嘴角抽搐，“怎么，是，这家伙……”车子跑远，到看不到那家伙为止，目光移开。
也是很头疼，遇上这么个黏人的家伙。
不过他偷偷跑来，倒也提醒了自己，保密工作貌似根本没做……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凑热闹了吧。
不需怀疑，可以肯定的。
又是良久地沉默。
“嘁，算了，只要不影响我……”瞳孔一闪而过的白芒，周围光线扭曲了一瞬，便恢复如初。
“就当它们的观众也好……”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想了想，也不在意，转头盯着宽阔，长长的通道，抬腿走进去，向机场出口方向前进。
头顶一盏盏吊灯，打着白光，照在他单薄的身影上。
孤独，死寂，绝望……一众字眼，跟随在他身畔，环绕，包裹着，像个笼子。
四面八方，十分明亮地，也只有一道影子投在他身后，通道墙面上，拉得长长的。
一步一步……
跨上台阶，身影向通道深处走去，一点点模糊，消失在尽头。
“呫……”
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