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毕业聚会结束了,仕兰中学这一届高三将在两个月后奔赴五湖四海,隔着数百上千公里的距离,可能未来几十年都不再有机会能够见上一面。
但是对年轻人们来说这都是小事,现在他们更加渴望的是释放压抑了三年的自我,稍稍离开熟悉的人和物,去往更广阔的世界寻找乐子。
七月份,路明非和父母驱车前往内陆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回到路家祖地祭祖。
路家祖地其貌不扬,坐落在山谷中和速生的杂草灌木相伴,山谷正中有大片河床卵石裸露,一条宽不过两米的溪流代表着这里曾经河水滔滔。
靠山的小路杂草丛生,一座石木混搭的牌坊被风雨摧垮了大半,只剩下两根石柱屹立在小路两旁。
穿过牌坊就是山谷内被河流冲刷出来的滩涂,数十间房屋错落其中,除了杂草就是树木,二十年前开始村子里就不再有人居住了,缺少人气和维护的房屋倒塌了一大片,就算是野生动物也不会把安家的主意打在这些风不能挡雨不能遮的破烂上。
眼下路明非一家,是这些年来唯一的来访者。
路麟城穿着短衫从村里走了出来,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说:“这条路车子过不去,剩下的路只能走过去了。”
“老路,你说祖辈在老家还留着宝贝,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找得到吗?”乔薇尼从车里探出头来,带着狐疑的神色打量着远处的村庄。
回到这里祭祖,完全是路爸在旅游途中触景生情,回想起了儿时记忆里曾经听老一辈说过的话,抱着探究过去和回访故乡的念头而来。
“不会吧?当年这事儿也不是没有依据,他爷爷还带我看过一眼和宝贝相关的东西。”路麟城边说边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把遮阳伞和背包带上,确认带足了水后将后备箱关上,继续说:“我可以那物件很老,但没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被藏在祠堂,只有每代嫡长的子孙才知道具体放在哪里,要不是这次出来旅游顺路经过老家,我都快忘了有这事儿。”
路妈和儿子在车里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车都停在村门口了,哪还有打道回府的选择?
“要是没找到你爸说的那什么宝贝,就去给祖坟上个香吧……”路妈说。
路明非感觉自无不可,点头应下后就跟着父母走进村庄。
从小就在城市长大的他还没来过乡下,就连和爷爷奶奶相处的记忆,也在七岁那年的春天戛然而止。
现在跟着父母回到这里,看着与山野苍莽融为一体的村庄,像是隔着天南海北从未见过一面的笔友在偶然间得以会面,淡淡的疏离感后亲切感油然而生。
‘这也算是荣归故里吧?’路明非心想。
走进村庄深处,路爸突然指着某座倒塌的房屋说:“这就是我家,村里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种了枣树,就我们家的枣树结的果子最甜。
甜枣吃的人多,能做的花样也不少,你奶奶会做这些东西,一半自己吃一半拿去卖钱。所以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和你叔叔在院里数书上的枣子熟了多少,爷爷呢就搭着扇子坐在门口喝碗粗茶看着我们数。”
路明非顺着老爸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里现在只有一片被枯木压倒的废墟,看来老爸说的甜枣他是尝不到了。
“可惜,当年你爷爷还想折根枣树枝繁衍子苗,但是连着试了好几年也没能成功。要么是子苗早早死了,要么就是成活后的子苗结的果子没有和母树一样甜。”
路爸感慨着摇了摇头,却没有驻足停留的意思,带着妻儿绕过老宅废墟,来到一处宽阔地带。
这里没有杂草,脚下都是大块的青石铺路,周围的房屋讲哲理围起来,只有一座还算完好的木质祠堂屹立在中间。
看祠堂的模样久经风霜,能立在这里已经算是难得,路明非用从父母那学来的考古断代技巧,也无法看出祠堂建立的具体年代。
“主体框架是老的,看风格是明朝时期。”路妈眼光犀利,在细节上的辨识功力深厚:“外面的墙体和立柱,修补过的痕迹不少,似乎还在不久前还有过一次大修,把这座建筑的整体结构的稳定性加强了不少。估计这也是它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路爸笑着说:“看来在行政岗位也没落下基本功啊。你妈说的不错,这座祠堂在一百多年前大修过一次,是我们这系的人出了个官,回到家乡后出钱召集大家修缮祠堂。按关系,你应该称呼他为高祖父。”
“高祖父?他老人家名字叫啥?”路明非问。
“似乎,是叫路山彦。”
路明非和路妈在祠堂外面研究着建筑细节,路爸则一个人进祠堂寻找宝贝。等了半个小时后,灰尘扑扑的路爸抱着个被油纸包裹起来的手提箱走了出来。
“还真让我找到了这东西。”抱着手提箱的路爸一脸兴奋,想来以稳重儒雅示人的中年人,也有童心未泯的一面:”走,我们回去酒店再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去祖坟看看上个香吗?”路妈对所谓的宝贝并不在意,反正是自家的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嗐,我们这一系哪有什么祖坟。他高祖父离乡后就沓无音讯,没在这里落叶归根。我爷爷则是上了战场,四五年回来后就进了烈士陵园,吃的是国家的香火供奉,要说祖坟,那烈士园陵就是咱家祖坟。”路麟城把笑容一收满脸正气。
要不怎么说是干部人员,说起话来每一句都立意高远,路明非听完感觉自己的思想觉悟都得到了提升。
见此路妈也不在坚持,一家人商量后选择对着祠堂拜了拜,就当祭奠祖辈求个平安了。
离开村庄后,路爸驱车带着家人和祖辈传承的宝物远去。
山谷在身后转角处消失,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初次与“故友”会面后又匆匆告别,可能往后余生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吧?
“咔。”
汽车一阵颠簸,放在后座上的手提箱被震开卡扣,路明非闻声扭头看去,某样事物的一角从手提箱的缝隙中滑出。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