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穿过杂乱的地板,灵巧得不像一个老人,翻身过收银台,从台子里头的抽屉抽出一支笔,在手帕上书写了一番,又原路返回,跑到面前,递给了沐阳。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如打了死结的麻花辫般的字:东区繁乐二街5号,横看竖看都像是个地址。
“入口不是在这里吗?”沐阳满面愁云地问道。
“这是暗号,当来引导你的人问起‘东区最美味的蛋糕店在哪’时,按照这个答案回答就对了。”
“有点意思,我记住了。”这个情报,沐阳下定决心,等事情完结以后,一定要去尝尝嘴偷。
布尔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如送壮士一般,眼睛里带着悲伤,惆怅写满在脸上,将渺小的希望,寄托在眼中,传承给了沐阳。
“请记住我们儿子的名字,特比图斯,这世上除了我们夫妻两,已再也找不到能喊出这个名字的人了吧,某种意义上来看,这可比黄金还要稀有,比大树还要珍贵。”
她自虐地一笑,拉普见状,立刻从身后环抱住她,两人孤独的心,化为了一片小小的绿洲,让沐阳心中一阵暖意。
这个任务我明明没有十足的把握,心中却想着为他们尽力而为,我果然是被他们感染了吗?如果这是他们计策,那我还得加把劲呢。
沐阳心中欣慰一笑,耸了耸肩。
“好,记下了,但...你为什么把你那满是鼻涕液的手帕往我脸上送呀?”
原本那洁白的手帕,沾满了粘液,写着布尔丑陋的字,让其一念之间便成为了价值最低的商品,布尔还疑惑地摆出了‘为什么不’的表情。
“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如果被别人搜身时看到这东西,不就摆明了我与你有线牵连吗,这可会连累到你们,你好歹为你的爱人考虑考虑吧?”
“好吧——”布尔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把手帕收了起来。
最后拉普用力拍了拍沐阳的背,差点把他今日凌晨吃的给拍出来,这貌似是拉普独有的打气手段。
望着满地的杂物,这般惨状惨状,沐阳生怕把二老折腾坏了,偷偷操纵着落染,将两人视线够不着的货物归还货架。
一转眼功夫,地上干净了,沐阳收回落染,走进了小卖铺内的厕所。
厕所理所当然是易于清洁的蹲坑,而且里里外外都清理得非常干净,可见那两个打工男女,对厕所的清洁最为在意,毕竟常言说,便利店的公共厕所的清洁程度,便是这家店的靠谱程度。
墙上甚至装配了淋浴设施,把小卖铺当成临时居所都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墙壁上的那颗按钮了吗,按着它,直到水流干。”
顺着布尔的眼光望去,只见墙上有一颗银色的冲水按钮,沐阳应着她的话,轻轻按下。只见干净的便池喷出了清净的水,往落粪口流入,这些无辜的水,甚至连该有的使命也未完成,就这样被浪费掉了,沐阳油然而生出一丝遗憾与心痛。
等过了4秒,当没有水从蓄水箱的管道里流出时,布尔又下达指令。
“看见那儿的水阀没有?”只见布尔所指之处,是一块可关闭管道通水的水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切记,往关闭的方向拧动,且一直拧到死。”
顺时针是关闭,而逆时针是开启,这是常识,可难不倒沐阳。
“我能松开冲水按钮吗?”
“一直按着。”
如果按照布尔的说法,沐阳就必须得贴着墙,像一只壁虎,左手按着处于高位的按钮,而右臂却得拉扯着肩膀关节,朝脚底旁的水阀进发。这种动作,臂展天生较短的人可没法完成。
“这也是你们的部署?”沐阳问道。
“...不是,我们是第二代继承,这间小卖铺虽然历史悠久,但是店内都是被翻新过的,说不定这家店本身就是水夜歌鸣的财产。”
听完无关紧要的小知识,沐阳开始按照布尔的指令,向顺时针的方向拧。
水阀开关的设计让人不禁皱下眉头,割手的防滑纹理如刀刃一般锋利,刺激着沐阳坚硬的手皮,幸好磨出了老茧来,不然拧一下,便要溅百滴血出来。
但是越拧,沐阳便越感觉是自己常识出了差错,是不是扭错了方向,顺时针才是打开。就好比一条单行道,明知道行人只会与我同行,却迎面走来了无数的人影,产生了自己才是错误的错觉。
在拧了不下三十个来回,不断在奇怪的体位做着一成不变的动作,终于,水阀开关扭到了尽头,与此同时,沉闷的低鸣声在厕所内游荡,只见地板砖缓缓挪开,显露出一个朝下的楼梯。
“唔,中规中矩的密道,只不过这开关也太折磨人了。”沐阳张开五指,让布尔好好端详自己那被割了数刀的老茧。
“要是谁都想着没事摸一下开关,哪天这个密道一定会被不知情的人无意中破解,那就大事件了。知道为什么有些胶囊的表皮是苦的,就是为了不让小屁孩误吞,毕竟没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会任由娇嫩的身体接近让自己痛的东西呢。”
一听有理,沐阳点点头。
“去吧,记得回来报告,可别觉得下面舒服,就不回来了。”
布尔就像送别亲儿子上路一般,脸上依依不舍,嘴角的微笑祝福着他,让沐阳许久不见,体会了一次类似母爱的触动。
走下楼梯,沐阳将面具戴上,身后的地板开始慢慢缝合。
黑暗,逐渐侵占了沐阳双眼。
潮湿的空气,漆黑之中一片死寂,如此凄凉,与头顶的老旧的小卖铺不隶属于一个世界,与世隔绝。
面前向下的楼梯,靠着瞬间记忆,也只拾取了零碎的画面,难以轻易往下伸出脚。
沐阳摸了摸上衣西装的袖口,让落染与意念连接,心中一念,袖口的丝线自行散开,散发出微光,如八爪鱼的触手,往四面八方伸去,碰到了墙壁、地面还是青苔,都会将触感不太真实地反应给沐阳的大脑。
地形大致也就呈现在脑海之中,他得以较为安全地摸索地形,让谨慎的心放松下来。
毕竟没有光,失去了视觉,一切是那么地陌生。周围的气味除了铁锈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气息。要是脚下是个陷阱,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等待着的就是穿刺的针山——如此臆想,是沐阳在外面云游的时候,培养出来的,这种迎接‘猎物’的场合,又怎么能忍心让新鲜的鱼群死在运输途中呢。
一步一步朝下迈进,耳边只有清脆的脚步声在反馈。
走了数十步,便清楚这座楼梯是螺旋式的。
通往深渊的路途,比想象地还要漫长。
保持警惕,往下挪步。
周围墙上刻着不少无规律的伤迹或凹痕,并不是秘宝的解密线索,不过是一些粗暴的过往来客磕出来的罢了。
终于,眼角似乎飘进来丝许的光,让他手中的落染线发出的光失去了意义。
“辛苦了。”沐阳微声嘀咕道,将落染线全数收回,暂时以杂乱的形态堆积于袖口。
光线渐渐明朗,没有了黑暗的恐吓,沐阳的步幅从一阶一脚,提升到了三阶一脚,赶快让身体暴露在光线之中。
走到了底,沐阳确认了没有别的路,也没有人的气息与埋伏,才肯将视线移向了那充满了光的缺口。
此处便是出口,这个洞口面对的,到底是水夜歌鸣的哪个地方,光靠预想,能猜出个七八百种可能,但无法断定。
这些猎物到底是如何被吃到嘴里的,沐阳得做上充足的准备,来应对未知的危险。
洞口处在了一个低位位置,只能通过一人,通行得压低姿势。
为了保护头部,沐阳先将两腿送出洞口,确认对头是扎实的地面,遂将上半身跟进。
明亮耀眼的光线一时间让沐阳不得已眯上了眼,摆出自护的架势,待瞳孔习惯了光强,才瞪大眼睛。
只见洞的对头,整个空间是一片非常广阔的区域。
头顶上一扇巨大吊灯,照亮了整个空间,甚至比外头那灰朦朦的太阳要强上百倍。
眼前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上站上数千人都不是问题。
而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正前方一栋至少高三层,占地面积不亚于一千平米的建筑。金碧辉煌,引人入胜。就连建筑材料,都有用黄金筑成的嫌疑。
每一扇玻璃都描绘着精美的玻璃画,折射着顶上灯光,金迷纸醉的氛围,让沐阳立马就意识到这栋建筑究竟为何物。
赌城,世间的人都会如此形容它。
偏过头去,视线穿过数栋较矮建筑群,目光终会流离到这个空间里头,最具吸引力的建筑——一座由木头为主材料。
二层建筑,占地面具没有赌城广,但却有一股特乐依尔城永远无法模仿出来的氛围。
木头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绿枝,象征着生与希望。
尤为显眼的是一棵巨大的枫树,足足有三层楼之高还有余,耸立在这座建筑之中,其火红色的树叶,与头顶的灯光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