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记者在现场坚持不懈的采访,警方终于一改强硬态度,透露了一点信息,据我多年经验,这都只是冰山一角。从他们的眼神来看,是特乐依尔数十年来的大事件,并不乐观,公民们有权知道事情的始末与真相,我们始终会守在第一线,直到撬开他们的嘴,后续转播将由——’。
电视传来的声音,原本应该成为最棒的下酒菜,但是这关系到沐阳件,生怕漏听了一丁点的情报,导致状况脱离控制。
“哦,这就是今早发生的事件啊,你们俩都在现场?”亨利红着鼻子,兴趣不大地问道。
蝶点了点头,没打算延伸话题,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工作而已。
酒气正酣,杯口已经碰了不下数十遍,亨利把他这六年的趣事一条不重复地连发,沐阳则以外头世界的美妙来吊胃口,而到了蝶这里,却成了苦水决堤的现场。
“我的这六年,都是这样来的,发泄、抱怨,没有一天心情是好的,要不是我ba——咳!要不是知道了当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说不定,根本等不到这一天了吧。”蝶感慨地流露真情,酒杯倒影的模糊面容,比她的面无表情还要生动。
“我当然也是相同的心情,但我是你们的大哥,我得扛起塌下来的这片灰空,可不像这个丫头,有空的时候都不肯回来帮这个大哥一把...做个服务员什么的也好嘛!”亨利混着哭腔假哭道,却引来了蝶的怒视。
“屁话,要不是我,这店早就被拆掉。”
“是是,大重大小姐可厉害呢。”
蝶用拳头回应了亨利毫无感情的夸赞。
沐阳望着打闹的二人,微笑止不住的上扬,他夜夜都会梦到的光景,这时,这会,这一刻,就在他的眼前。
“两人感情依旧,我就放心了。”
“依旧?”两人异口同声地疑问道。
“你可不知道,这丫头在这六年里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她就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公牛,把大脑彻底封锁,变成了只会用蛮力解决事情的白痴了。”
“还不是因为某个自称大哥的废柴,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靠一头‘公牛’给你续命,你倒还蹭鼻子上脸了?”
明明是拌着嘴,却完全没有火药味,这就是这两人对待彼此的姿势。
“哼,你看起来很高兴。”蝶冷冷瞪了一眼微笑停不下来的沐阳。
“啊,嗯,能见到你们,真好。”
“阿阳!!我对不起你啊!”
亨利突然又哭了起来,顺带从凳子上滑落,下跪在地。
然而沐阳对他的挚友,那就像肚子里的蛔虫,心知肚明,早已看穿这招突然下跪,比亨利更加迅速蹲下身,如闪电一般伸出手,在亨利膝盖砸向地面之前,用双掌撑住,把亨利的攻势抹消。
“阿阳?”
“膝盖不好,还老整这花样,你当年偷吃我布丁的恨意,可不会因你这一跪而化解哦?”
“但我会舒服一点!”
亨利立马起身,翻过吧台,今天,他一定要用下跪来表达自己对六年前的歉意。
沐阳可不是白跟这个大胡子称兄道弟十余年,他甚至比亨利更快一步启动下肢力量,从蝶金刚不动的头顶上方划过大腿,撕裂空气,逾越木制的吧台。
然而亨利也不是吃素的,常年以下跪来博取交易优势的他,早有计策。
左臂撑着身体飞跃吧台的同时,竟然在飞翔时构成下跪的姿势,顺重力而下落,准备好将膝盖的疼痛转化为内心的安定剂。
说时迟那时快,疼痛却迟迟不来。亨利好奇地低下头,令他震惊的是,他膝盖下垫着的不是地板,而是不知何时移动到身下的椅子,没有下落的加速,膝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是沐阳!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吧台下方作为备用的凳子,溜冰壶一般将凳子滑到了亨利的下落地点。
是我赢了!亨利内心嘶吼道,因为他已经摆出了最为诚挚的下跪姿态,只需将头往下送,他就能把歉意快递至沐阳心中。
下跪,就是在低姿态的情况下,乞求对方放宽自己,宽恕自己的一种社会求生法,而这种俯视人的下跪,真的算下跪吗。
在亨利犹豫之余,沐阳已经做好制服亨利的准备,他只需要冲上去,拥抱住他,然后在他耳边唏嘘,把热气灌入耳蜗,感染他的心房,亨利就不用再折磨他的百岁膝盖了。
但沐阳又怎么会如此正经?他是个大人,但也是个坏小孩!
“阿阳,你...”亨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被胡子埋没的大嘴巴,将洁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失落地垂下头,道:“是我输了,高明!”
只见沐阳俯身在地上,将身体折叠成Z字型,额头触碰地板,他代替亨利完成了下跪仪式,面对已经下跪的人,亨利又能如何展现自己的诚意?此乃死局!
“你们两个,玩够了没?害不害臊?”
蝶一脸不屑地望着两人,被这样刺激的眼光注视,两人不得不从原来的姿态恢复站立,拥抱在了一块,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摆回原位。
“抱歉,我这样不成器的大哥,除了跟你道歉,我想不到别的能溶解心中大疙瘩的方法了。”
“你那个下跪表演,除了让我觉得可笑,不,连让我笑的火候都达不到,还是闭关再练过吧。”蝶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闭嘴啦你!”
沐阳哈哈大笑,拍拍手,叫道:“好啦!身体也热乎了,不如咱们到屋顶上吃烧烤吧?”
“好嘞!今天我特地感到市场买了一堆的食材,保证让你俩吃个痛快!”
三人相视一笑,亨利立马着手准备。
这时候,电视的画面出现了令人在意的变化。
‘各位观众,我们已经潜入进了中心区!看!这条道路上站满了人!一定有——啊!’。
只见记者畏首畏尾的,将满是警察的街道录进了摄像机里,而街道两侧的房子,正好是沐阳数小时前还用这双眼目视的地方。
画面一转,只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强行将摄像头偏移了方向。
‘从哪里溜进来的!’
‘警察先生,场面已经被我们敬业的记者拍下来了!还请您跟咱们担忧的公民们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要是真的爱护这座城邦,就该给咱们一个交代!’。
警察被强势的记者整得手足无措,被国家理论撬开了嘴。
‘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是特乐依尔的大灾日!中心区有两户人家惨遭杀害!’。
两户?
沐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按道理,那一天的受害者只有一人,只有名叫兰德·芬恩的一人。
‘左边的只有家主去世,但是这边就太惨了,全家无一幸免,就连佣人两名,也惨遭毒手!是灭门惨案!’。
沐阳不知不觉从刚坐下去的凳子上站起,身体愣在了原地,冷汗淌湿了他的后背,两眼发昏。
再一次将模糊的视线对焦屏幕,镜头确确实实给到了那栋,昨晚用来庇护的对面人家。
那并不是什么委托人特地为他准备的庇护所,那肉汤也并不是为他暖胃的开胃汤。
难道我一晚上,是跟尸体度过的吗?五具?
恐惧的魔爪,支配了沐阳的心。他想起了今晨,在那户人家厕所的镜子里看到的诡异景象,那并不是什么幻象,而是这具身体发出的警示。
那是谁的手?老人?孕妇?还是小孩?这被残杀的一家人,都有些怎样的人?谁干的?谁?
“小阳?”
蝶冰冷的手,按住了沐阳微微颤抖的肩膀,沐阳全身肌肉开始升温,这才解除了身体的僵直。
“我没事...”沐阳的手搭上蝶的手背,露出令人安心的一笑。
蝶明显有些疑惑,反握住沐阳的手,望着电视机屏幕,喃喃说道:“当时那影子,最终破了这一家的窗户,警察才因此发现了这一家的惨状,据说他们的遗体没有任何外伤,走得很安详,仿佛在睡梦中死去一般...很诡异。”
如自言自语般,蝶的话结束以后,便缝上了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这件事,在沐阳脑海中盘旋,久久无法消散。
三人准备好要肉、烧烤架、酒水,来到作为住房的二楼,架起上楼顶的梯子,来到楼顶。
楼顶几乎可以一览西区的风景,但在白天之下,西区的氛围可以说跟半夜那种死寂差不了太多。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中心区那高耸入云的天枢塔,以及外面喧闹的声音。
架起烧烤架,用喷火枪加热,火炭烧红了,暖和周围。
“说实话,天还没黑的时间,烤肉什么的,是不是有点不够氛围呀?”亨利捋着胡子问道。
“那要不要坐着楼顶干等3个小时?我无所谓。”
“那我也无所谓哦,阿阳——阿阳?”
另外两人已经沿梯子上到了屋顶,只有沐阳还在底下,靠着梯子,忧郁地坐在地上,灵魂在哪方彷徨。
两人没有询问缘由,反而将酒杯往沐阳前方扔去。
“接稳了!”
就算注意力散漫的状态,沐阳的身体也依旧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接取动作。
“看酒!”
沐阳缓缓抬起头,只见金黄色的酒液,如人类生理上,每日都会排出1000毫升以上的液体,从酒瓶口排出,落入楼梯下方的酒杯之中,精准正中红心,却因为高度差,导致酒液溅得沐阳满脸都是。
为了不浪费,沐阳还舔了一舔嘴唇周围流下来的汁液,湿润了唇边,邪魅一笑。
“这是对我的宣战吗?阿亨?”沐阳抬起头,仰视上面的两张脸,露出复杂的笑容,逗得亨利哈哈大乐。
“你刚才的状态,让我想起当时的你,身体不禁动起来了,今天这等喜事,你还不高兴点怎么行!”
被亨利一点拨,沐阳的烦恼立马都抛至脑后,高兴的时候高兴,该面对的时候再去面对,快乐的人生,才是沐阳追求的路标。
快乐的宴会还未结束,沐阳将酒一饮而尽,酒精刺痛着喉咙,灼烧着味蕾,苦后而来的甘甜显得无地自容。
沐阳伸进口袋,摸了一摸那枚金属片,那是委托人在任务之前交给他的,上面刻着一个地址。
明天就知道,你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昨天我帮了你,明天,你可别给我逃太远了,毕竟你还没付给我酬劳呢。
脑中浮现出委托人当时披戴着斗篷的模样,他作为一个生物,让沐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没看到脸,靠着气息,沐阳有自信能在一百个人中,揪出这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