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海上航行，艺术家会着重描绘自由、美景和宝藏，而真正的水手则会抱怨风暴、肮脏和疾病。千万不要被童话故事裹挟着远航，否则失落会是最难以下咽的苦果。
“但真的会有人不带水魂师出海吗？”泡在浴桶里，霍雨浩说出疑问。
“也没几个水魂师有提纯水的能力吧，其他船员该缺淡水还是缺淡水。”萧萧开动脑筋，“倒不如带火加冰系的魂师，这样淡水就不愁了。”
“也对。”
吃饱喝足又不修炼，霍雨浩自然要搞点事情做。既然徐天劫不想看见奇怪的液体，就在洗澡的时候做好了。
“我可是第一个结婚的人类妻子，怎么还要偷偷摸摸。”萧萧笑着抱怨，“但是好刺激！”
偷摸着做坏事的感觉确实刺激，但如果中奖了……
“中奖就中奖，到时候学你。”
“蛋可以学我，人类婴儿不行。”
“你那是找替代，我可是原装。”萧萧满足地趴在木桶边缘，“踏天歌太通用了，有没有性别专属功法啊。”
霍雨浩还没想过这个：“你想，男性专属功法，听上去是不是有点猥琐。”
“倒也是。”萧萧叹了口气，“那就我自己来吧，男人可以不在乎，但女人有怀孕的麻烦。你都能这么摆弄自己的内脏，我总不能按照普通的规则怀孕吧。”
有道理，霍雨浩想帮但爱莫能助：“能怎么帮到你。”
“多让我体验一下。”休息完毕，萧萧再度拥住了他，“给点阳气吧，帅哥~”
霍雨浩就是挡不住这种调调：“看我降妖伏魔！”
“等一下。”萧萧最后还有话想说，“偷摸的事做一遍就差不多了，下次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会被逼着舔干净。”
“那你把她也吃了不就完事。”
“如果这么做，我会被砍掉四肢穿在桅杆上半个月。嗯，好像也没啥。”霍雨浩点了点头，“努力一把，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好好修炼修炼。”
……
一澡洗到后半夜，将萧萧安顿好后，霍雨浩装作漫无目的地闲逛。
木船轻轻地驶向南方，水手们要么修炼要么睡着。
霍雨浩精神一扫便知道了徐天劫的所在，她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台，遥望着星夜下的海面。
他也跳上桅杆，站在她身边：“在看什么？”
“这艘船的未来。”徐天劫没有转身，“终于来找我了，怎么，想换个口味？”
霍雨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像是在说一个相当恶劣的玩笑，而能将这份恶意冲淡的只有坚不可摧的友谊：“是啊，我终于来找你了。”
虽说战斗是了解一个人的绝佳手段，但霍雨浩不认为几次交手后他便能了解徐天劫：“对于这个世界，你怎么看？”
徐天劫却反问他：“你看过《龙族》吗？”
霍雨浩并没有多少文学素养，阅读量也就是在萧家增长过不少：“没看过。”
“在那个故事中，人类身上并没有武魂，而是背负着龙血。”她就这么聊起了设定，“古代的大战让所有龙王陷入沉睡，纯血龙类相继死亡，混血龙人支配起了这个世界。混血种们进入了世界的里侧，共同保守着龙血与龙智的秘密。”
霍雨浩是会对秘密组织感兴趣的人：“夜幕后真正的皇帝吗？有意思！”
“就这么过了几千年，男主角登上舞台。他是个衰仔，跟身边人相比太过渺小孤独，却是一嘴烂话。”徐天劫望着远方的海天一色，“在毕业典礼上被女主角撺掇着跟同学表白，却被同学羞辱。这时，女主角开着法拉利狠狠地打了同学的脸，把他风光地捞了出去。”
霍雨浩听起来感觉不错：“帅。”
“女主角有男朋友。”
“噗~！”霍雨浩震惊，“卧槽！开始了！文学性！”
“你对文学性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徐天劫白了他一眼，继续，“于是男主答应了去女主的学校上学，那是个隐藏在历史幕后的组织，混血种组织起来的教育与暴力机构，主业是屠龙。在乘车之前，男主遇到了自己的外挂，自称他弟能改写现实的恶魔。”
霍雨浩懂：“为了让主角更不寻常或者快速升级，当然要点不一样的。话说，天梦不就是？”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徐天劫好一会没说话，但霍雨浩的兴趣已经起来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徐天劫的剧情讲述到此为止，“我还挺喜欢男主的，就算他一直放不下对女主的感情，还跟女主的未婚夫混成了过命交情的兄弟。我就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像是条野狗，噙着泪，龇起的獠牙却像是想咬碎某个人的喉咙。”
霍雨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有王冬儿见过自己那样：“然后呢，是你把我捡回家的吗？”
“你想多了，我哪有家。对我一无所知的皇帝父亲，希望我是个男人争皇位的妓女母亲，可没有给我那么奢侈的东西。”徐天劫无所谓地笑笑，“但那天，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归处。”
他沉默着，感受那从未见过的可能。
“我还喜欢龙族里的一个配角，楚子航。这人老牛逼了，血统纯净，言灵强大，连龙王都来泡他。不过，他最大的悔恨，就是没在十五岁那年随父亲一同战死。”话题又回到了小说，“看完我在想，我们经历过比他还要残酷的事，怎么就没法像他这么帅呢？”
“这个……”霍雨浩回忆自己的复仇之路，确实丢脸，“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教育。”徐天劫指指点点，“看我们整天学得都是啥？修炼、研究，根本就没有教我们怎么成个人！史莱克是这样，日月帝国也是一样！”
“毕竟在我们的世界，最为森严的等级就是魂力。”霍雨浩叹了口气，“在知道怎么做人前，我们先学会了怎么杀人。”
好好地把斗罗大陆的教育批判了一番，霍雨浩也上头了：“还是没有武魂的世界好啊。”
“双生武魂的我们好像不适合说这种话。”徐天劫回嘴，“不过嘛，我也想活在没有武魂的世界。”
“那样我就能靠着踏天歌轻松统治世界，哈哈。”收获了一个超大的白眼，霍雨浩开玩笑的目的完美达成，“如果不修炼，你会想干什么？”
“喝最贵的酒，开最贵的车，穿着最贵的衣服去屠龙。跟和我一样疯的神经病谈恋爱，一起手拉手在世界末日冲向极黑的王。”不愧是徐天劫，“但是说不定没有这身力量，我就不敢去拼命了，谁知道呢。”
海风吹过，徐天劫耸了耸肩，霍雨浩却注意到颤动的频率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肩膀。
“放开。”她并不领情，“你不是他。”
好像刚才在寒风中颤抖全都是错觉，徐天劫冰冷的眼神扫过，是她把世界拖入了寒夜。
所以，终于要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会嘲笑我多愁善感，看到我这一身他不会忍到现在，他……”话锋一转，“告诉我，霍雨浩，你的母亲爱你吗？”
“她当然爱我。”
“那她爱的是你吗？”徐天劫毫不保留地剖开霍雨浩的心脏，“戴雨浩，戴浩。呵呵，她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上那个男人的碎片！你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霍雨浩并未感受到愤怒，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她确实是个不聪明的人。”
“跟你说完后，我们大吵了一架，接下来的半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理智与平静并不是徐天劫想要的，“从一个人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结果只会是悲剧。路明非如此，你的母亲如此，我亦是如此。他已经死了，在我怀里慢慢变得冰冷。而你，不是他。”
霍雨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靠在栏杆上，看月亮慢慢滑过天际。
直到月落日升，徐天劫跳下瞭望台。
“这并不怪你。”天梦突然出现在原来徐天劫的位置上，把霍雨浩吓了一跳。
世界变得不太对劲。
海鸥飞过桅杆，诡异地静止在半空，就连风都停息，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
“既然聊到了《龙族》，还得是这么个出场方式。”停下时间或者把霍雨浩拉进梦里的天梦微笑道，“就不该让她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文学作品，这下好了。”
霍雨浩挠了挠头：“是什么原因？”
“你们都生活在哲学思想的真空中，并不会思考太多战斗、修炼和爱以外的东西。这时突然出现一本有趣的书，便会像打开新世界大门那样如饥似渴地吸取知识并奉为圭臬。”天梦摇了摇头，“但是小说本身不是论文，它固然会通过趣味让读者思考哲学问题，同时也因为趣味，让一些结论面目全非。”
霍雨浩听得云里雾里：“所以？”
“所以要么别看，要么多看。不然就会像徐天劫女士一般，陷入‘何为我’的无休谜团中。”
别说她了，霍雨浩的疑问也不小：“和徐天劫认识的人真的是我吗？”
天梦并没有回答：“在我回答之前，我们必须要讨论构成‘我’的要素，你想听吗？”
“不是很想。”听完后纠结的话，假就等于白休了，“我们这些斗罗大陆人，还是多想想怎么提升魂力为好。”
“或许就是这样，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才没法自己升上天空。”天梦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既然这样，相信我就好了，相信我能做出最完美的安排。她如果看得再多一些，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后再添上关键词天元，便会明白我要做的一切。”
海风灌入耳畔，世界回归清晨的喧嚣。
母亲啊，母亲，即便是如此，我也……
他需要一个来自霍云儿的道歉，至于戴浩的事，先斩后奏好了。如果她为此憎恨自己的孩子…无妨，就当对他顶着“戴雨浩”这么多年的补偿。
霍雨浩相信天梦，那是达成天元的必要条件。可是，霍雨浩不是那么相信自己，毕竟他连“我是谁”都不太了解。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是谁？创造踏天歌的人是谁？徐天劫认识的人是谁？
如此种种，绝非一个“霍雨浩”所能概括。
他觉得这事得去和王冬儿商量，不过真的有必要把伤口揭开吗？
……
“你还是说了啊，贤者。”王冬儿揪着他胸口的点，“下次能在之前说吗？”
霍雨浩仰望着天花板上固定的灯，那双眼睛仿佛透过灯光，将星辰万物参透。
“好了，笨蛋。”王冬儿给了他一脚，“在我看来，唐舞桐并不是我。就算她拥有我的记忆，但她与我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所以我和她不同。”
“记忆不同，选择不同，所以你不是她。”霍雨浩低头沉思，“等等，你们的灵魂本质也不同。看似差不了多少，实则天差地别。”
“所以我这边的情况帮不了你，灵魂本质相同但经历不一样，我无法想象你是不是你。”王冬儿在床上晃着小腿，“这种东西好复杂，你真的要纠结吗？”
“不纠结被人肆意操纵的苦果我已经吃过，不会再有第二次。”霍雨浩搂着她的腰，“命运、自我、道路，真是麻烦。”
“也正是如此，人类的思想才美丽耀眼。”王冬儿说了句很帅的话，“正好有点感悟，跟萧萧畅享功法去了，你自己努力哦。”
比起霍雨浩自己，她们的女生专属功法显然更加有用。不然哪天真有人中奖，很耽误事。
趁着这个机会，去跟秋儿商量一下。
王秋儿依旧在料理着海里捞上来的水产：“关于自我的迷茫，嗯，很像你的作风。记忆会丧失腐朽，而本质不会。但如果不够强大无法驾驭，所谓的本质会混杂在地基之上，完全屈从于记忆。”
“那，我是哪一种？”
“你是能保存本质之人，不管如何变换，你始终是你。”
“可徐天劫说……”
“不用管那个笨蛋，中二期的文艺少女，让她自己安静着就行。”
“但我不想看她那么悲伤。”霍雨浩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唉，大概我也有病。”
“这倒是事实，放心，大家最后都会中二毕业，然后陷得更深，你现在没必要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