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枷锁,真以为能捆住他?!
未来的一切回归过去,巡猎的弓弦串连古今。
可随着灵魂层次的回归,霍雨浩看见了一根线,它正缠在霍云儿的灵魂上,随着他力量的回归收紧。
霍雨浩紧急撤回未来投影,后背的剧痛让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霍云儿的脸色也是一阵苍白:“他令我把你拖死在这里,这样就让我和最爱的男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如若反抗,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霍雨浩的心沉入谷底,涉及时间的博弈超出了他的认知。保护自己可以,但他没自信护住霍云儿的灵魂。
但即便是魂飞魄散,时间也足以挽回一切,在达成那般境界之前,霍雨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道别不是永别,但下次见面,就指不定是何般岁月了。
不可挽回,没有意义。而霍雨浩不愿意就这么离去,他忍着背后的痛楚,诉说悠悠岁月的见闻。
“小雨浩长成大孩子了,独当一面的样子真是帅气。”
“应该是大人。”霍雨浩试图纠正,“虽然我的身体年龄只有十七,可在梦中徘徊了那么久,早就不是孩子。”
“可是你躺在妈妈腿上,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霍云儿捏着他的脸,“昨天的晚饭,是妈妈这辈子吃过最满意的一顿。”
说到这霍雨浩委屈着脸:“怎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有些话你不会跟我说,而‘云妹妹’就不一样了。”
霍雨浩烧得更重了。
霍云儿看他窘迫的模样笑意更甚:“你的脸不再是小时候那样,能掐出不少肉来。错过了小雨浩那么多的人生,妈妈惶恐不安,不敢就这么相认。而且……你改成霍雨浩了。”
这件事必须要面对,必须。
“是的,我才不要跟那个男人姓!他的血脉没有给我一点好处!我成为强者是因为你的眼睛!”索性一吐为快,“我杀了他全家,让整个白虎公爵府彻底消失在斗罗大陆!”
霍云儿叹了口气:“父子相残,何至于此。”
“他不是我的父亲!”
“这样啊……”惨剧已成,徒留感叹,霍云儿做不了主,“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在你的童年就早早死去。你恨我,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霍雨浩回想起昨晚,有些事霍云儿何尝不是只能和“雨哥哥”说?她早就告诉了他答案,“谢谢你,妈妈。”
至此,母子和解,这回没有遗憾了。
“是啊,已经没有遗憾了。”霍云儿仰天悲叹,“对不起,我仍然爱他,对不起……”
她突然嚎啕大哭,像是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直到哭累了,泪干了:“我这一生总是失败,我败给戴浩,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败给那个女人,只能在茅草堆里过活;败给自己,没法让你传承更优秀的武魂。直到这时,我的灵魂也被缠上枷锁,成为你的负累。”
她的人生充满了失败,这个事实无可辩驳。
“妈妈想要赢一次。”霍云儿扬起手,把匕首远远抛飞出去,“雨浩,帮帮妈妈,好吗?”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霍雨浩忍住疼痛勉强站起:“怎么赢?”
“其实,我的灵魂只是暂居于这具身体。”霍云儿指着自己的心脏,“这个时间的霍云儿,正好好地待在里面,看着、感受着。她跟我说,她喜欢你。”
霍雨浩自知做得过火,这几天的相处没法让某个大小姐以身相许,但足以让失去双亲的女孩沉沦在他的自我满足中:“抱歉,办了坏事。”
“没事的,不碍事。”霍云儿张开怀抱,“小雨浩,再和妈妈抱一抱。”
“既然她也在,还是别多肉体接触了吧。”她姿势不动,仍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好吧,妈妈。”
拥抱过后,于未来再见吧。
“啾~”
随着一个轻轻的吻,无数的炸弹在霍雨浩脑中轰然炸裂。
“你在做什么?!”
霍云儿脸颊绯红:“她爱上你了。”
这意味着什么,霍雨浩知道。
“这意味着,你们将一同湮灭!”
唐三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淹没一切的洪水!
霍雨浩终于知道时间法则的机制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也太晚了!
霍雨浩亲妈的一通操作,让过去的自己爱上来自未来的儿子,不仅导致霍雨浩再也不会出生,也让未来的自己不复存在!
滔天湍流转瞬而至,或者说它不存在“速度”之类的概念。一切可让人反应的时间,其本质都该被用于绝望!
它是时间、宇宙、一切存在与不存在的起始与终结。在时间的尺度上,魂师、封号斗罗、神祇、神王皆一视同仁。
只要上了名单,无论是谁都不过是历史书上随便被涂抹的文字。
但一颗星亮起,将规则的渊潮阻于其外:“别的话以后再说,现在站在那里不准动!”
如果不是巡猎之弓的存在,霍雨浩根本支撑不住半秒就会连身体带意识地被抹杀:“回来!”
面对整个宇宙的法则,他可不会托大。巡猎弓弦撕开了时空之门,令霍雨浩积累至今的一切回归!
力量回来,可霍雨浩却感觉没什么变化。在绝对法则下,他积累的一切渺小如尘埃。
“空想入侵!”他不相信浪潮有可能停歇,一箭射穿时间拉起霍云儿的手,“快跑!”
星月轮转,霍雨浩刚刚站稳就被浪潮冲了个趔趄:“可恶!继续跑!”
一个没小心左臂浸在“水”中,被整个带走。断面处没有鲜血流出,像是破碎的瓷器。
此般伟力,无可抵挡!
不论跑到哪里,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浪潮永远追逐着他们。
“别跑了。”霍云儿叹气,“算了吧。”
“哪有什么算了?!”霍雨浩还不想死,他的故事还没有完结,“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给我活下去!死皮赖脸也得活下去!”
他全身上下已经剩不下多少好肉,可即便如此巡猎的光芒也倾向霍云儿。
只要能回到现在…只要能到那个地方……
时间规则好似被激怒了,愈加狂暴的浪潮接踵而至。一朵浪花跃起,带走了他的腹腔。
霍雨浩与山河社稷图失去了联系,它不知被冲到何处。
时间浪潮并不会抹消霍雨浩和霍云儿以外的东西,他并不用担心那边的安危:“快了!就快了!”
他在欺骗自己。
就像越过终点线追着他的洪水也不会止步,不论逃到何处,宇宙的法则都会到来,让不该存在的永不存在。
再打开一扇门,外面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浪涌,近乎机械往里冲的霍雨浩被拍了个正着。
他看见自己粉身碎骨,只剩灵魂飘荡。而霍云儿的身体未伤分毫,灵魂被推出体外。
霍雨浩和未过来的霍云儿,不杀错,不放过。
巡猎之弓撑开几倍于之前的光幕,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他的灵魂与意志绝对不会受损。
可霍云儿就没有那么幸运,没有任何手段的她被水流裹挟,送入无底深渊。
休想!
霍雨浩扑了过去,抓住她魂体的手腕,连带着自己都被拖下去一截:“就只差一点了!不要死!”
一只手握住巡猎之弓撑在半空,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霍云儿。一切景象都不见了,什么风景都没有意义。两人正在坠向的地方,是令他心惊肉跳的无边黑暗。
下面是什么霍雨浩不想知道,时间的规则只会让他从存在变为不存在,而等着霍云儿…霍雨浩母亲的,是比魂飞魄散更要残酷的覆盖!
冰冷的尸骨能够复生,破碎的灵魂可以重聚。但一碗孟婆汤下肚,于人间重走一遭,再仙的灵丹妙药也救不回原本那个人!
霍雨浩使力,却没法拉动霍云儿,只是僵持在这里:“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
他都被气笑了:“我们的肉体都没了,灵魂也岌岌可危,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啊,我做到了。”像是不知道后果那般,她平静地笑着,“恭喜你,小雨浩,你自由了。”
“我不要这种自由!我想要什么会自己取!不需要谁来牺牲!”
不详的预感应验,如果他不在此挽留,这便是诀别。
他为主动赴死的霍云儿而悲伤,为她不做解释就行动而愤怒,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血脉的束缚而欣喜。却唯独,没有为自己将要消亡而恐惧。
为何如此,霍雨浩已有决断:“你在看着对吧!回答我!”
黄金树根从虚无之天垂落,缠住了他。
果真如此!本该如此!
即便没有巡猎之弓,星球都会出手违抗宇宙意志,在他灵魂彻底消失前救下。
这样,就……
树根的蔓延,在包裹住他抓住巡猎之弓那只手后停止了。
“为什么?!你也救救她!”黄金树根不再回应,“喂!你给我……”
“雨浩,已经够了。”霍云儿的慈爱如此刺眼,“就让妈妈再任性一次吧。”
“谁要听你的屁话!”霍雨浩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可是十七岁的未成年!要任性也是我来!”
“可你刚才还说自己是大……”
“我不管!小屁孩给我闭着嘴待一边去!”霍雨浩快要疯了,语无伦次,“想要我永远为你而战也好,想要我帮你吞下整个宇宙也罢,我全都答应!快救她!!!”
无人回应,救命稻草慢慢沉了下去,再不浮起。
“好好听妈妈说,行吗?”霍云儿温柔地笑着,“有的父母把孩子当成自己生命的延续,希望孩子按照他们的喜欢的道路走下去,达成他们永远没法去往的未来。而这只是权宜之计,最为完美的,是真正重来一次。”
“……”
“那个女孩,尚且年轻的我。她会喜欢上正确的人,不被别人压迫,不用忍受饥饿疼痛,不会早早死去。这样的人生,只会在妈妈梦中出现啊。”
霍雨浩已经没有心脏了,但他仍会心痛:“我……”
“你想让她重新回到地狱吗?”
霍雨浩又怎能说出一个“想”字?
“我不配做个母亲。”霍云儿哽咽着,“我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背负起我给他遗留的痛苦,小时候是,长大也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成为你的绊脚石。”
“我不承认!”霍雨浩怒吼,“背负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我不觉得累不觉得苦!”
“就是因为你如此坚强,妈妈才会这么愧疚。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适合成为你母亲的人。”霍云儿抹去眼角的泪,“好了,我们终究要去往各自的该走的路。”
霍雨浩咬紧嘴唇:“再等一会吧,再…多等一会。”
“既然不想分别,你愿意让霍雨浩和戴雨浩跟着妈妈一起走吗?”
“什么?”
“抱歉。”霍云儿的眼中满是愧疚,“我擅自将他的名字加入你的,现在,把它还给我,好吗?”
少年的灵魂怔怔无语,良久:“好,我把它们……都交给你。”
“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眼睛就是睁开的。在那个夜晚,你看向世界的眼中倒映着漫天星星。”霍云儿绽开笑颜,“霍雨辰,这就是你最初的名字。”
“是吗,原来是在这里啊。”少年恍然,抓着霍云儿的那只手的魂体断开,“母亲,你不会孤单一人。我对你的爱和思念,永远与你同在。”
直到最后,霍云儿还为他的伤痛心疼:“再见,孩子。”
“再见,妈妈。”
手臂彻底断开,霍云儿的笑容离他越来越远,消失在虚无中。
“再见,霍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