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胡瑶的记忆,狐艺菲把车开到了客运站的门口。
这里的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老旧的车辆和墙上的标语,能看出来时光的流逝。
客运站还在运营,但看墙上的时刻表,车次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通往各个乡镇的。
胡瑶站在门口,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她就是在这个车站,等待姑父来接,却一直没有等到。
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能去过姑姑家。
姑父到底是不是在来接她的路上,出了事故。
其实,胡瑶压根不知道。
这些都是在镇上的时候,所听来的流言蜚语。
说的人也没有明确地讲,只说有人在骑摩托车来客运站的路上,出了意外,翻到了山下,最终没能救过来。
有人说那人骑车是来客运站接人的。
也有说那人还年轻,家里有妻有子的。
这些信息结合到一起,胡瑶就觉得那应该是姑父没错了。
当年,胡长河还小,姑妈还年轻。
姑父因为和姑妈同样姓胡,导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没能得到双方亲戚的同意。
他们最后是打了保证书,证明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才拿到的结婚证。
但老人相信这种同姓婚姻,会给家里带来不幸,一直对他们俩冷眼相看。
直到胡长河出生,家里才因为这个大孙子,缓和了一些。
只是后来,胡瑶就没有再出现在家族聚会过。
用母亲的话来说,因为长辈们都不想看见胡瑶。
就连重大场合,她都没有出现的资格。
胡瑶也不争不抢,她宁愿一个人在家里面吃冷饭,也不想去听那些亲戚嚼舌根。
尤其是喜欢拿她和同辈人来比的亲戚。
又是觉得她屁股大,又是觉得她身材梨形不好看,还会觉得胡瑶逢年过节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当年还小,胡瑶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错。
但她确实没有能力改变,只能忍受。
现在长大了回头看,这些难道不应该怪她父母吗?
因为父母给了她这样的身体,父母给了她脏兮兮的旧衣服,从来不肯在逢年过节,带她买新衣服,难得买一次,也不准拆掉标签吊牌,因为穿完了,就要拿去退掉的。
胡瑶心中的这些往事,都随着客运站开进开出的车辆,逐渐复苏了。
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既然现在回来了,胡瑶有些想打听。
但她也害怕。
害怕姑父真的是因为自己而死。
害怕自己真的是那个不详人。
害怕自己是胡长河的杀父凶手,是姑姑幸福生活的终结者。
这件事情,胡瑶也没有勇气问过胡长河。
和胡长河的聊天,也基本上都停留在表面。
胡长河的朋友圈,甚至都不对胡瑶开放。
她也没法从胡长河那里,得知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就在这时,胡瑶听见客运站旁,传来了一阵骚动。
原本死寂到安静的街道,突然热闹了起来。
“神婆奶奶来啦!”
神婆奶奶!
听见这个称呼,胡瑶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镇上的人,不是用“神婆奶奶”来称呼尤婆婆吗?
虽然她当年也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但大家都叫的很是自然。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胡瑶看见在人群中,出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
老婆婆眯着眼睛,似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她用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墙壁,顺着墙角转过来,放下了手中的小马扎,在街角稳稳地坐了下来。
老婆婆的脚上,还是以前的黑色布鞋,衣服也满是补丁。
在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装束了。
只是她一头的白发,还梳的整整齐齐。
虽然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胡瑶还是从五官认了出来对方的身份。
是尤婆婆没错!
只是当年满脸带笑,精神抖擞,还能呵斥中年男人的尤婆婆,现在已经是走一步喘三口气的老太太了。
尤婆婆刚坐好,周围便围了一群人。
“神婆奶奶,你说说今年我老头子,到底行不行?”一个看起来和尤婆婆差不多年纪的奶奶坐在她对面。
她的牙齿已经掉了,说话的时候,她那一口假牙会在她的嘴里滑动。
尤婆婆伸手摸了摸对面老奶奶的脸道:“老姐姐啊!你家的那位恐怕今年还能顺利。过了年后,就不好说了。”
“哎……好好好。”老奶奶一点都没有悲伤或是悲痛,她就像是唠家常一样,继续聊了下去,“那我儿子呢?今年能给我抱孙子吗?”
尤婆婆闻言,笑了笑道:“这个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你媳妇儿。”
周围人听了这句,顿时开始起哄道:“走!走!走!我们问问她媳妇儿去!”
尤其是几个年轻小伙子,说着就已经走了出去。
“杀千刀的!你们敢!看我老太婆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老奶奶说着就起身去追打哪几个小年轻去了。
趁着她离开,一位大姐满面愁容地在尤婆婆面前坐下道:“神婆奶奶,我是隔壁村的,我真的是听着您的名字,寻过来的。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说着,她就要哭。
但尤婆婆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很平淡地说道:“讲事情!”
“哎!哎!哎……是!是!是!我这嘴碎的,我男人平时就说我。”大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意识到自己又跑题了,急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她是问自己弟弟今年有个官司,能不能无罪的。
看得出来,她为这件事情很是操心,一提到就满脸是泪。
尽管尤婆婆提醒了她要讲重点,她还是一开口就跑题。
一会儿说自己早早退学打工,就是为了供养弟弟,没想到弟弟这下子捅了娄子。
一会儿又说弟弟其实没有坏心,都是因为被别人骗了。
“不能无罪!因果报应,当罚则罚!”
尤婆婆的回答很简短。
“神婆奶奶啊!求求你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我弟弟啊!”大姐抹了抹泪水。
“你弟弟杀了你男人,你却只要救你弟弟。”尤婆婆笑了笑道:“这事情,现在已经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能解决的了。”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议论纷纷,都在指着大姐指指点点。
“对!是!我弟弟做了我男人,现在我男人已经没了,我当然要保住一个!”她说的理直气壮。
“那你儿子呢?”尤婆婆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女人闻言,立刻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