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自己又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吗?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柴梓欣的胸膛,让她感觉燥热难耐。眼前的世界仿佛正在一分为二,而且还在旋转着——顶灯什么时候变得像个UFO一样了……?
又是……痛彻心扉的死亡。没完没了的……求你了,这样子还不如直截了当地给我来个痛快。
筋疲力尽的少女躺在床上望着逐渐变得陌生的天花板发着呆,她感觉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这具末路的身体一半了——
“叮咚!”
“来了来了!”
……有什么人来了。
少女竭力地把头轻轻转过一边,像是在仔细聆听着。
……
背着厚厚的书包,捧着一沓资料的白澄空有些紧张地按响了门铃。伴随着答应声,很快有人来应门了:
“啊,来了来了!”
防盗门打开了,被对方怀疑的眼神盯着,白澄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你是……谁啊?不会是搞传销的吧?”对方的语气有点不友好。白澄空注意到,来应门的这位妇女的眼眶红了一圈。
“不,不是!阿姨,请问这里是柴梓欣家吗?”
“是。”
“我是柴梓欣的同学!梓欣今天不是请假了嘛,老师托我把今天的上课资料带过来了——”
“——哦!原来是梓欣的同学啊!诶呀,辛苦你了,还特意走这么一趟……”得知白澄空的来意后,妇女立马喜笑颜开地从前者手中接过了资料。”
“没关系,同学间应该相互帮助嘛!那么阿姨,我先走了——”
“啊,那个,等一下——”
“诶……?”
刚准备离开的白澄空却被妇女叫住,她有些疑惑地回过了头。
“那个,闺女啊……刚才对不起啊。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啊,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做的!”
“谢谢你啊闺女……那么先进来吧。”说着,妇女将白澄空请进了家中。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白澄空有些不安,是梓欣吗?难道梓欣出事了——可是前辈说过,他会把梓欣救回来的啊。
“诶……闺女,你是梓欣的同学这可太好了。其实……我是希望你可以和梓欣说说话。”
“……诶?”
“是这样子的。最近一段时间,梓欣就突然变得很奇怪,以前都是很听话的,但是最近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今天也是,明明生病了,但还是——”妇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阿姨……”
“其实呢,我是想,能和梓欣好好谈一谈的。我之前可能忽略这孩子的感受了,苦了她啊……只是,那孩子好像已经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没有那样的事,阿姨!”望着对方有些诧异的眼神,白澄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
“啊……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而已。阿姨一直在担心梓欣不是吗,所以才会注意得那么细致。那样的话,梓欣一定也是一样的——或许其实你们都想跟对方说话呢?只不过是还没有勇气第一个开口而已——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失礼了,白澄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出乎她意料的是,妇女却松了口气。
“哈哈……谢谢你啊,闺女。有人肯这么跟我说,感觉好多了。是啊……你说得没错,只是我不敢说罢了。”妇女说着,深情地望了望那间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了白澄空。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门这时候开了。
“所以……我打算等梓欣好了之后,就立即向她道歉。我要为我过去怎么对她而道歉。梓欣这孩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啊……”
“阿姨……”
白澄空也略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梓欣?”
“诶?梓欣?!”
“……”
柴梓欣驼着背,背对着她的母亲沉默不语。她的头发凌乱而没有光泽,脸色也是苍白的,看上去十分憔悴。白澄空不禁加重了几分忧心——少女娇小的身躯仿佛在因病痛颤抖着。
“梓欣——”
“……澄空,跟我来。”
柴梓欣没有应答她的母亲,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白澄空感觉到对方的力气依然没有多少。可能是有些于心不忍,白澄空顺着对方被拉了过去,一直进到她的房间里,然后柴梓欣转过身用力把门反锁住,才无力地瘫坐在墙角。
“那个,梓欣——”
白澄空刚想说什么,但望见对方可怕的脸色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她的表情可怕,而是因为……直白得说,那张脸上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有生命的迹象了。
“为什么……来这里……?澄空……”
“啊——老师让我把今天的上课资料带来给你的!比起这个——你怎么了,梓欣!”
“澄空……”柴梓欣的头僵硬地抬起,望向白澄空。
我叫白澄空!你叫什么名字啊?
望向那个,在学校里第一个朝她说话的女孩。
可是她的话……也愿意听我说的话吗……?
“梓欣——”
“澄空……谢谢你。我已经……听到了。”她像是努力地想展露出微笑,但如今连活动面部的肌肉都令她疲惫。
“对不起妈妈的……是我啊。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你可能会觉得荒诞不经的事情,我不可以对她说。我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梓欣?”
白澄空试探着问道,柴梓欣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可能……已经快要不行了。”
“——不会的,只是发烧而已,梓欣你一定会挺过去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柴梓欣叹了口气。
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却没有勇气了。
如果连自认为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被折断的话——
“那……是什么?”
“诶……?”
还没等柴梓欣反应过来,白澄空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拍了拍裤子,然后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得更舒服一点。
“想说的话……我愿意听的哦。”
“……”
泪水不自觉地溢出少女的眼眶,像是发觉自己在发抖,白澄空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当她终于打起点精神时,柴梓欣惊讶地发觉自己可以说出口了。
“我……从上星期的时候起,每次入睡都会做同样的噩梦。”
“嗯。”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噩梦。每一次,我都仿佛来到了地狱一般。要经历无数次的死亡,而且是能感受到痛楚的死亡……每一次醒来,我就变得更加崩溃,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我到底是怎么了?”
“……!”
流着泪的柴梓欣寻求庇护般抱住了白澄空,白澄空也轻轻地抱住了她。
是恶鬼吗……?前辈所找的恶鬼,在那样残忍地折磨梓欣……
白澄空轻轻地放开了少女,郑重其事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听说,每当人们做噩梦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黄金骑士来救我们。”
“诶……?”
“我的姐姐告诉我的!每当夜晚来临,黄金骑士就会像是守护神,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平安入睡。”
“说什么啊澄空,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
柴梓欣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出声。
”……哈,那么来保护我的黄金骑士,在哪里呢?”
“只要不放弃的话,黄金骑士就一定会来的!梓欣!一定,今晚就会到你的梦中保护你的!”白澄空激动地抓住了柴梓欣的双肩,后者愣住了。
“所以,一定不要输给噩梦啊!学校里的大家都在呢,还有梓欣的妈妈,我们都会守护你的!我们还等着,等着梓欣回来的时候,那时我们大家一块儿聊天,一块儿做想做的事吧!”
一块做想做的事。
那样的话……大家愿意听我说话吗?
不。
是啊。
我这个傻瓜事到如今还在骗自己做什么呢……
“嗯……”
柴梓欣含着泪回应了白澄空伸过来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
夜半了。
“是这里了,煌龙。”
“……”
透过窗帘的缝隙从外面望进去,诺暝天能看到少女在床上睡得并不安宁。恐惧和虚弱一如既往地在折磨着她。
“可以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很强的邪气。煌龙,抓紧时间吧!”
“嗯。”
朝着被困在黑暗中的少女,诺暝天利落地举起了一张符咒。
……
“呼啊呼啊……”
血色的彼岸花海中,少女粗喘着气向前方逃去。死亡如同先前一般朝她张牙舞爪地袭来,那是一把自己在动的大砍刀。往时的话,她或许已经选择放弃抵抗了,可是现在的她不可以。
不可以……输给噩梦!已经不要再体验那样的死亡了!还有人,还有人在等待着我,我要回去……!
“呼啊呼啊……”
逐渐筋疲力尽的少女步伐逐渐放慢,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身后追着的那把大砍刀就像是得逞的野兽般,兴奋地准备舔䑛她的后颈——
回过神来,“砰!”的一声清脆的巨响,柴梓欣的嘴巴还因惊讶而来不及合上,只见那把追逐着她的大砍刀已经被一分为二,颓然消失在黑暗中。而挡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素未谋面而又莫名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龙一样的骑士,他闪烁的光辉仿佛照亮了这潭久未透进阳光的绝望。
“金色的……骑士……!”
“……没事了。”
听见骑士回应了自己,少女激动得仿佛又要哭出来。然而前者突然警觉地再次回过了头,只见那一边的彼岸花突然化为数十只飞翔的野兽,怒吼着朝他们的方向扑来——
“啊——”
只见黄金骑士突然举剑画下了一个金色的莫比乌斯环,一条英武的巨龙便从里面腾空而出——只见巨龙盘旋着身子,突然朝骑士的方向俯冲,它长长的身躯突然被光芒所包覆,然后逐渐变形——落到地上的一刻,一匹披着金甲的雄壮战马便踏破疾风而出——柴梓欣还没有反应过来,骑士已经抱起她骑了上去。
“……会有点晃,抓紧了。”
“啊……啊!”
柴梓欣紧紧地抱住了化为马形的龙帝,由于紧张而闭上了双眼。骑士确认她做好了之后,便朝前方策马奔腾,挥舞着剑将偶尔扑上来的几头野兽一剑斩下,将从暗处刺来的电锯拦腰斩断。他清楚,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些难缠的家伙——
“……找到你了!”
如龙怒吼般,骑士在凌于半空的龙帝背上一跃而起,一剑朝面前的黑雾刺去——正中一只爬行的骷髅的头颅。只见骷髅,恶鬼·食梦獴哀嚎一声,它的身躯便被金色的火焰焚尽,大量的白色光点从它的体内爆发出来——
“噫啊——!!”
斩杀了恶鬼的骑士连忙回过头,只见刚才的震动把柴梓欣震落了马背,少女正惊慌失措地往下坠去——
“吼……”
骑士低吼着,以恶鬼还未消失殆尽的躯体为借力点,朝坠落的少女飞跃而去。快了,快了,赶上了……就在诺暝天终于在空中接住了少女的那一刻,四散的光点重新填充进了梦的空间里,地狱在最后重新变回了那片纯白的乐园。
“呼……”
骑士抱着少女稳稳地落了地,龙帝已经消失不见了。望着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回过神来的少女,骑士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这一次,真的没事了。”
“啊,啊……”
柴梓欣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黄金骑士,他的存在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她差点忍不住要去触摸他。
“明早醒来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变回已经久违了的,不再被噩梦折磨的生活。”
“……黄金骑士!是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你自己。”
柴梓欣抬起了头,骑士也仿佛正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平静而又锐利的青色眼眸。
“……你能坚持到现在,能鼓起勇气和噩梦对抗,真的很了不起。”
“骑士——”
柴梓欣仿佛想说什么,但是黄金骑士已经转过了身。她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该道别了。”
“骑士——”
“……啊,对了。还有——”
眼前已经被白光所笼罩,她终于要回到安稳的睡眠中去了。那一刻,她听到了骑士最后的话语——
“晚安,祝你好梦。”
……
清晨的阳光偷偷溜进窗帘的缝隙时,照亮了窗台已然垂下头的花儿。鸟儿已经在叽叽喳喳地唱着歌了。醒来的柴梓欣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烧退了,她感觉自己又恢复了精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妈妈——!”
趁那个女人不注意,柴梓欣轻轻地抱了上去,把恢复红润的脸轻轻地贴在她瘦弱而宽广的背上。
“谢谢你……妈妈。”
“梓欣……”
女人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转过身来。母女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
“唔啊~”
早起的姬月兰打着哈欠缓缓下了楼梯,有点不满地撅了撅嘴。
“那家伙……昨晚是不是又夜不归宿了啊——”就在她嗔怪一般抱怨着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响声。
“啊,暝天——”
“……兰。”
那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冷漠。只见诺暝天朝站在楼梯中间的姬月兰走了过去,然后将一个小小的香囊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
“护身符。邱魁先生做的,带着的话恶鬼就侵入不了你的梦里了。好好珍惜。”
“——诶?!怎么突然——”
但是诺暝天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在姬月兰疑惑的注视下,他已经走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留下她手里的香囊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姬月兰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啊……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