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讨论时,忽然从山坡上传来一声高喊,大家都条件反射似地抬头往上看,这才发现山坡上站着一个老头。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老头的样子大概能看清,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老头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虽然来这个小县城的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却实在太多了,而且都极度诡异,我们的全部精神和身心,好像都被这些事情占据了,其他的人生记忆变得遥远而微弱。因此,自从来这里后,我们的时间感仿佛被扭曲了,有些事即使过去一两天,也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座小城的时间和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磁场,把我们的全部心神都牢牢地吸住了。
“这不是我们在东面山坡上遇到的那个老头吗?”秦晴吃惊地说,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来,没错,的确是个老头,上次我们从东边出发、准备寻找那个村庄时,因为找不到路,秦晴还曾过去向他问了问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啊,这不是老风头”,旁边的蒙老头有些吃惊地说。
“您是说,这个就是那个老风头?也就是那个村在城里的基地、就在他家的那个老风头,对吗?”王教授连忙问道。
蒙老头点点头喃喃地说了句:“没错,就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不光是蒙老头,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很意外——我们之前猜测的没错,在东边遇到的那个打拳的老头,果然就是老风头;这个老风头对我们来说,其神秘性并不亚于那个村的村民,比如,那些村民为何要选择老风头的院子?老风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的那个院子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上次我们已经领教过了,在他院子的周围,有一种无色无味、且能定向发射、还可以不扩散的毒气,那种毒气能让人渐渐失去记忆,我们在小公园里遇到的那个老人,就是因为经常去东面锻炼,而长期受那种毒气的影响,变成了老年痴呆症。
就在大家发呆时,老风头不慌不忙地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并慢慢来到我们面前,他那皱纹堆砌的脸上,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我们几个除了秦晴外,之前都没和他说过话,近距离接触时,才发现老风头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怪诞与阴森。我偷偷看了蒙老头和小李一眼,不知为什么,他俩都一脸的紧张与不安。
老风头在离我们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们,但却什么话都没说,我们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与僵硬。
秦晴轻轻咳嗽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先对老风头点头微笑,算是充满善意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叽里呱啦地对老风头说了句什么,老风头这才开口说话。
我注意到,老风头说话时,底气很足,声音也很洪亮,与他苍老羸弱的外貌不太相称,因为是说的这里的方言,所以我一句话也听不懂。老风头起初的声音还很平静,但随着和秦晴一来一往的对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最后简直是在咆哮。
我好奇的是,秦晴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激怒老风头呢?
老风头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高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而是一脸愤怒的盯着我们,胸部剧烈起伏着,并呼呼地喘着粗气。
蒙老头和小李却始终一言不发,并且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畏惧中又带着某种不安;而秦晴好像做错事似的,内疚地低下了头,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我能感到老风头眼中的熊熊怒火。
瞪了我们一会后,老风头向我们身后走去,此时,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从后面看去,忽然发现老风头的步履忽然有点蹒跚,往前走了一段后,在离我们大概有十多米远的一个坟前跪了下来,我们这才注意到,那个坟前的墓碑顶部很特别,是圆形的,其他墓碑的顶部则都是方的。
“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老风头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么气急败坏?”我这才忍不住问秦晴。
“风老头说我们这么做,会惹大祸的,更让他生气的是,我们破坏了这个坟地的风水,让他儿子不得安宁,所以他诅咒我们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之类的,反正说的挺难听的,我辩解说,我们来这里并没任何恶意,只是恰巧走到这里,想过来看看而已,而他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这些,骂我们比狐狸还狡猾,比豺狼还狠毒,刚才他情绪很激动,你们也都看到了。”
秦晴说完这些后,长长地出了口气,我发现她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小李和蒙老头却一直低着头,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蒙老爷子,老风头儿子的墓地怎么也在这里?我记得您好像说过他无儿无女啊?”王同看着蒙老头,好奇地问了一句。听王同问他,蒙老头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的老风头,然后有点心不在焉地说:“嗯,说无儿无女,是指他现在的状态,他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儿子的,不过那个儿子只活了十多岁就死了,也确实埋在这里。”
“那老风头为什么说我们会惹大祸,还有破坏了这里的风水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王同追问道,蒙老头稍微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你们说过吧,他现在九十多了,比我还大二十多岁呢,可能是老糊涂了。”
蒙老头这么回答好像有点敷衍。
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蒙老头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就在这时,一种焦糊味钻到了我的鼻子里,而且那种焦糊味里有一种淡淡的臭气,这让我有点头晕,我连忙往四周看看,发现远处的老风头,正在烧什么东西,那种焦糊味就是从老风头那里传过来的。
张大军忽然喊了声:“快走,这应该是有毒气体。”
说着,他迅速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防毒面罩戴上,但已经晚了,我头晕眩的更厉害了,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好像随时都会晕倒,腿也完全不听使唤了,但奇怪的是,当那种最初的晕眩感过后,我并没有倒在地上失去知觉,而是觉得自己像是在一条船上,而那艘船在风浪中颠簸着,我想找个什么东西扶住,免得摔倒在地上。
但很快,那种颠簸感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旋转感,我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的旋转着,树林、墓地、还有周围的大山,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我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摔在地上,但那种旋转感没有丝毫减弱,我开始感到头疼欲裂,并且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起来,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便连忙趴在地上,希望这样能好点,可这毫无作用,我好像被放在了一个快速旋转的大盘子上,无处可逃,也无力可逃,只能咬牙坚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才停止了。
我连忙往周围看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倒在地上,而且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吓人,连戴了防毒面罩的张大军都不例外,胡梦还不停地干呕着,好像晕车一般,我又赶紧看看远处的老风头,他却如鬼影一样,不见了踪影。
我本想站起来,但觉得浑身无力,两腿发软,只能坐在地上,拼命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小李则第一个站了起来,虽然他走路还有点蹒跚,但他还是挣扎着走过去,先把蒙老头扶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大家才都陆续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都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再那么苍白了。
“张教授,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什么气体,闻到后怎么会有晕眩感,而且您戴了防毒面罩都没用?”我连珠炮似地问张大军,而张大军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然后就往老风头刚才跪的位置走过去,难道秘密就藏在老风头刚才点燃的那种东西里吗?我们也都随后跟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一定会在那里看到一堆灰烬之类的,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到老风头在那里烧了些什么东西,但当我们走过去后,却发现老风头跪着的那个坟前,竟然一点灰烬的痕迹都没有,这真是太奇怪了!
而我们可以确定就是在这个坟前烧得,因为这个坟的墓碑和别的都不一样。
“老风头释放的是一种短暂性毒气,这种毒气能作用于内耳前庭”,张大军眉头紧皱,看着我说,算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但对于他这种回答,我却完全听不懂,什么短暂性毒气、前耳内庭之类的,对我来说,都是艰涩难懂的术语。
“大家都有基本的物理常识吧,知不知道地球无时无刻不在自转?”还没等大家说话,张大军就忽然反问道。我们当然知道,可张大军为何忽然这么问呢?
“我们闭上眼之后,仍能知道自己的姿势,而且即使身体最轻微的倾斜,我们也能感受到,这就是就是我们的内耳前庭在起作用,如果没有它,人体的运动和直立都是不可能的,由此可知,它对身体的平衡和旋转,感觉极其敏锐,但奇怪的是,人站在高速自转的地球上,却完全感觉不到地球在旋转,这是因为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为了适应生存环境,内耳前庭对地球自转的感受力,已经消失了。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们在地球上可以顺利生存下来。
但人类有一种奇怪的病症,叫做亚美尔综合征,就是人的内耳前庭发生了某种微妙的病变,患上这种病症的人,能感受到地球的高速自转,他每时每刻都如处于高速运转的摩天轮上,让人痛苦不堪。
刚才我们闻到那种气体时,我们的内耳前庭就发生了类似的变化,让我们忽然感受到了地球的高速自转,并且防毒面罩对那种诡异的气体也毫无作用。”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刚才我们感受到的竟然是地球的自转,幸亏是暂时性的,否则那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一个人终其一生,时刻都感觉自己处在高速的旋转中,那简直如地狱一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