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明还想走上前,还想说什么,却被释妙静一把推开,“你起开,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你要不和我一起卖油,那钱就我一个人得。”
释心明回望一眼那破败的佛门围墙,眼中露出了一种绝望的神色,虽然他也饿得有些发晕,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释妙静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对释妙静说道,“师兄,佛祖劝人向善,若不能拯救世人,也莫要加害世人,我真的无法接受你这种行为,我们就此分别,以后逢人,也不要说我们曾是师兄弟。”
说完,释心明就转身离开,释妙静忽然大声叫住他,“自己饿得都走不动路了,还天天佛祖佛祖,佛祖有没有给你掉下一块馒头?心明,既然你话都说开了,咱们从此就当不认识,但是你若敢把我的卖油的事情说出去,我绝对会弄死你!”
释心明回转身,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年师父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让我们师兄弟饿着,看来师父的教化,一点都没有改变你,我以为师兄只是顽劣,今日之事,足见你的本性,我一心求佛,与你不是同路人,你既然做的出来,就别怕别人说,你要是想对我动手,我也不会怕你。”
释妙静眼中愤怒至极,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自然知道,若是想对释心明动手,那释心明也一定会以死相拼,所以他就任由释心明的离开。
释心明下山以后,他就挑着两桶香油,去了集市。
事后,这香油到底有没有吃死人,也无从知晓,只是释妙静得了一些钱,买了米,总算挨过了这饥荒,再到春暖花开之时,他的庙里,又迎来了香火。
而他卖掉这污油之事,终还是被一些人知晓,也不知是释心明说出去的,还是别人。
风言风语传到山门附近,自然很多人对释妙静有了看法,他也不在乎这些,将功德箱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然后就离开,准备换一家庙。
“有些人的坏,其实是刻进骨子里的,别看他穿着袈裟,其实内心比谁都恶毒自私,他只在乎自己,谁都不在乎的。”
女人讲完了故事,又对楚明夷说道。
“这件事,确实太过分了,就算是庙里没吃的了,也不能这样吧。”
楚明夷皱着眉头,极为认真道。
“不止如此呢,我听过外面很多人谈论,他常年游历四方,寻找空庙,或者是老和尚即将离世的庙,然后就入驻那个庙,平常在庙里人模狗样的,一出庙门,喝酒吃肉,哪样不来?他们都说,他一顿能喝两斤半白酒,酒瘾非常大。”
女人眼波一阵闪动,接着说道。
“他常挂在嘴边的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问题在于,这心中只怕也是没有佛祖吧,所以他总要换庙,是因为一个地方风评太差,待不下去了。”
楚明夷仔细回忆了一番,看向面前的女人。
“小师父你说得一点都不假,他就是总在一个庙里待不下去,平常犯戒太多,不伦不类,搞到最终都没有香火,他为了生存,只有离开,然后换庙。”
女人眼中一愣,极为认真地看着楚明夷。
“和尚我见的也有很多,有一心向佛的高僧,也有眼里只有钱的,但像他这种行为完全没有边际的,实在少见,而且观他品行,其实一种深入骨髓的利己主义,连做人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
楚明夷眼中一阵思虑,随后又道。
“哼。”女人冷笑了一下,又说道,“我早就看不惯这种人了,我本人也很信佛的,我相信佛经中劝人向善的说法,你知道他俗家在哪吗?”
楚明夷眼中露出疑惑,望向她,“在哪?”
女人此时脸上泛出一股笑意,看起来像是很不屑的样子,“在河港街,他小的时候,家庭条件很差,但是他心气儿又高,总想着处处比过别人,可家境的贫穷,让他吃穿样样都比不过别人,自己又顽劣,懒,农活都不愿意做,父母于是很不喜欢他,后来他一怒之下,就当着全家的面,说要去当和尚,他的几个兄弟,就讥讽他,说当和尚不就是懒,不想做事,你知道他怎么对家人说的吗?”
楚明夷眉头一抬,望着这女人,疑惑道,“他怎么说的?”
女人又笑了笑,说道,“他说,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脑子里面半点思想都没有,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跟你们耗着了,我这辈子进了庙,别指望我再回来看你们一眼!”
楚明夷撇了撇嘴角,问道,“那他的父母和兄弟,对于这些,又是怎么说的?”
女人脸上依旧带着那种鄙夷的笑容,“他兄弟就破口大骂他,说他就是个白眼儿狼,爹娘白养他了,而他的父母,也对他说,王静,这话是你自己说,说到做到,走了就别再回来!”
楚明夷眼中一阵思虑,看向这个女人,“所以他就走了?”
女人点了点头,又道,“是的,他就带着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走了,据我所知,这三十年间,他没有回过家一次,他母亲临死前,有些后悔以前对他的亏欠,说想见他最后一眼,他也没回去,如今他那几个兄弟,提起他,也是一脸的厌弃反感。”
楚明夷听完,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原来如此,和尚出家,其实很多还和俗家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真正完全断绝红尘的,有倒是有,极少,他这样的情况,属于是怀恨自家人,所以要出家咯?”
女人显然也是极看不起释妙静的,他面带笑意,又说道,“他就是这样,他的家乡,没有一个人说他的好,而他所待过的山门附近,最后也全是骂名一片,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人,也配穿着袈裟,在佛堂念经?他有什么资格度化他人?”
楚明夷皱眉一阵深思,然后看着女人,“或许,刚一开始,他也想过佛祖能够改变他的心性,甚至可以说他还想过成佛,可是他那根深蒂固的利己主义,我想不管是哪一本经书,都改变不了吧。”
女人望着楚明夷的眼睛,却是极为认真道,“小师父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就是利己主义,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毫无原则地伤害任何人,卖污油只是他干过的其中一桩事情,小师父要是想听,我还知道更多。”
楚明夷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不禁产生了一些好奇,“你为什么知道他这么多事情呢?”
女人撇了撇嘴角,语气忽然显得有些自嘲起来,“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重,对于世上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喜欢追究打听,加之我又看不惯他,所以他做出那些没法见人的事情,我都打听并整理好,然后宣传出去。”
楚明夷听他这么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你这个性格特点,我很喜欢,要不是你告诉这些,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女人笑了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道,“对了,我得去文兰山上看风景了,我的家人都在山上等我呢,小师父,总之你小心一点这个人,我得先走了。”
楚明夷面上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说道,“嗯,再见。”
听完这个女人对释妙静整个人的评价,楚明夷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明朗的认知。
所以表面上起来,这释妙静能说会道,在外人面前,甚至还表现得很勤快,同时也很乐于跟香客讲经,然而事实上,这其实都是前期的表面功夫,一旦他看到无利可图的时候,真正的面目,就会露出来,然后他就离开这里,再换一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