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响了,白月打来的。
她说:“师父,不出所料啊,医科大学这边入账一个标本是两万八千元,民政司那边送出来一个是五千元,中间的差价有两万三千元。”
我说:“查他们五年内入了多少尸体。”
“我查过了,最近五年,他们入了一千两百三十二具尸体,大多数都是从民政部门送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社会捐献的,这只是一少部分。”
“五年内民政部门送过去多少尸体呢?”
“一千一百九十八具尸体都是由民政部门送过去的。”
“把账目复印一份,你们回来吧!”我说。“只要有关于民政部门和医科大学的尸体账就好了。”
这天中午我们在派出所外的一家东北饺子馆吃的饭,饺子是现包现煮的,味道还可以。
当地人吃饺子都沾辣椒油,我和壮壮沾醋,吃蒜。姚雪也跟着我们沾醋,她觉得不好吃,干脆就什么都不沾。
我和壮壮没事的时候,中午喜欢睡一觉,今天有事,吃完饭直奔刑侦大队。
壮壮坐在车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我们下了车往里走,刚走进大厅,刚好法医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拎着个公文包,见到我的时候伸手打招呼:“你是大力同志吧!”
我点头说:“我是。”
“我是刑侦支队的法医,我姓魏,您叫我老魏就行。”
我们开始握手,互相介绍自己。
老魏说:“上午我拿着血样去了省人民医院,把死者的血样拿去化验,主要就是化验了血液里的多巴胺和5-羟色胺的水平,结果出来了,你看一下。”
他把化验单拿了出来,指着说:“很低,本来我以为会很高,想不到会低成这样。这是为什么呀?!”
我看着老魏说:“低成这样,大概率就是抑郁症和精神分 裂症患者,没错吧。”
“有可能,这大脑功能已经严重紊乱。我是个法医,我很少做这种精神方面的病理检测。你怀疑什么?”
张广顺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把化验结果递给他。
他看了之后说:“只有正常值的三分之一,这说明什么?”
我说:“说明这女人有精神疾病。当时我看到这女人尸体的时候,就觉得这尸体有些消瘦,起码是神经衰弱。想不到会到这种程度。”
白月说:“菜花黄,疯儿忙,放学回家,抱紧爹娘。春天是疯儿泛滥的季节。”
壮壮说:“赵忠祥在动物世界里说,春天来了,到了动物发 情的季节。这是不是和疯子有关?”
姚雪说:“别在大门口说了,我们去会议室吧。”
到了会议室,大家坐好,有人拿来了矿泉水,每个人面前摆了一瓶。
我确实有些渴了,刚才吃的饺子有点咸。我打开盖子喝了一半,放下说:“民政部门送多少尸体去医科大学,有账吗?”
张广顺说:“尸体都是医科大学自己去河边拉回来的,这些钱到了民政部门后,大多数都补贴给捞尸人,剩下的会给职工发一些奖金和福利。”
我说:“挣死人钱哈!”
壮壮说:“我听说捞尸人收入不菲,即便是有家属认领,起码也要给个千八百的才让拉走,不然连门都进不去。”
我看着壮壮说:“你听谁说的?”
壮壮说:“我去医科大学调查的时候,和他们的会计聊了聊!你想想,家属领走只能得千八百的,要是医科大学拉走,至少是五千啊!这捞尸人能好好把尸体无偿还给家属吗?”
我嗯了一声说:“这么说,捞尸人属于是民政部门雇佣的编外人员吗?”
张队摇着头说:“不,属于是合作关系!他们之间没有雇佣合同。干捞尸人这一行的,也都是家族传承,他们也有他们的一套规矩。”
我站了起来说:“行,接下来我们去走访一下捞尸人。”
张队说:“要不要我带你们去。”
我说:“给我地址,白月带我们去就好了。”
我们看到捞尸人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坐着打反恐精英呢。在另外一台电脑上有很先进的监控设备,有报警设备实时监控江面,不管是有死人还是死猪死牛,都会做出报警。
他们有一艘柴油机的小船,有了尸体,他就会喊上他的父亲,把江中的尸体打捞出来。
捞出来一头死猪有五十块钱补贴,捞出一个死人,收入不菲。
怪不得他们有这么高级的设备。
我们出示证件之后,他紧着说打完这一盘。
我们等他打完,他就把他老子喊了过来。
这对父子姓秦,自己说是秦始皇的后代,他们的祖先是秦始皇派过来的诸侯王,后来秦国灭了,他们也就成了平民。从唐朝开始,就干起了捞尸的营生。
我说:“老秦,什么时候尸体最多?”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雨季之后,这都是有浮尸的高发期,大多数都是想不开的妇女。”
我小声说:“抑郁症,其实只要接受正规的治疗,完全可以治好的。”
老秦说:“越穷的地方,跳河的妇女越多。贫贱夫妻百事哀噻!”
“你这一年能捞上来多少尸体?”
老秦说;“年景好的时候,……”
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正,他说:“我的意思是,年景不好的时候,……”
他想想也不对。
我笑着说:“老秦,你就直说吧!”
“一百左右吧,差的年景一百一二,好的年景百八十个。”
我说:“捞一具尸体,民政局补贴你多少?”
“八百。要是有家属来认领的,我们和家属也是要八百。最近民政那边给涨了一些,涨到了九百五。”他说,“不过这场地是民政提供的,在这里,就这艘船是我们的。我们也算是无本买卖,日子还算是过得去。”
我小声对姚雪说:“一年一百,五年五百。这民政司去哪里弄了一千多尸体给医科大学呀!”
姚雪说:“会不会还有别的渠道?比如路倒儿。”
我摇着头说:“路倒儿归公共安全部门管理,先确定身份,无法确定身份的,一般都记录在案,然后送去火葬场火化。”
“火葬场归民政部门管。”姚雪说。
我嗯了一声说:“把这些年无人认领的路倒儿的记录都找出来,看看有多少。”
到了市局,把记录从电脑里调出来,五年的路倒儿无人认领的尸体只有一百二十六具,全都送去了小白桥火葬场。
我知道,我有必要向廖耀宗汇报一下了。这案子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标本杀人案,这后面的水,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