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童再次笑了,那个笑容那么温和,那么坦然,没有期待也没有恐惧,笑得无欲无求。
阿童带着我离开了山体空腔,他拉着我悬在半空中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会飞的,这家伙技能还真不少,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黎明,东边天空的启明星非常耀眼。
阿童找了块靠近大海的干净石头,先是用他的血在石头上画出了很多纹路,等血干了之后,又让我用自己的血重新画了一遍,等血再次干了,阿童让我找东西把纹路刻在石头上。
我手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工具,只能是找了块石头当锤子,用棺材钉当凿子,叮叮当当一上午,总算刻成了阿童想要的样子。
然后阿童又让我收集了很多干树枝过来,他先是仔细挑选了一些干净的干树叶,用钻木取火的方式把树叶点着。
钻木取火的过程用了半个小时,估计这个尊贵的、部落领头的儿子,在他们那个年代很少自己生火吧,他这野外取火的手艺可比我差远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有打火机,问他是不是需要,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是人家庄严的死亡仪式,还是按照人家自己的方式来吧。
小火苗燃烧起来后,阿童仔细的,一片一片往里面加树叶,然后仔细的筛选出最细的黑灰,又烧了一个多小时,才筛出一小把灰。
阿童认真的把那些灰扫在石台上的一个小凹坑里,又从兽皮围裙里拿出一根骨针,让我用香灰和骨针在他身上纹满符箓。
因为他是长生之体,只有破坏了长生祝福,他才能顺利死去。
符箓的笔划非常复杂,阿童先是自己画在地上,再由我照样子抄在他的身上,这可是个精细活,足足干了六个小时,天都黑了,还是没有能把阿童的死前仪式搞定。
给他做纹身的时候,我就感觉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但阿童似乎并不饿,完全没有让我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活了这么长时间,到底需不需要吃喝。
我怕破坏了人家的死亡仪式,也没好说什么,跟个绣花姑娘似的,一直认真的在那里做图案。
好不容易纹身做完了,我累得都有点腰疼了。
我问阿童接下来干什么?
阿童看了眼初生的月亮,似乎是对我把握的时间很满意,捏着一个古怪的手势朝月亮拜了拜,就躺在了石台上。
然后,我就看到阿童的血从皮肤里慢慢渗了出来,慢慢流进石台的凹槽,月光下,他的血液似乎是可以发光的,阿童的身体和背后的纹路组成一副古老的图画。
阿童脸上再次有了笑容,让我把树枝盖在他身上,然后安静的盯着月亮。
“好了,到时间了,接我的人已经来了,可以点火了。”
我一愣,接你的人?你看到谁了?看到你爹了吗?你爹不是和你的族人们一样,成为祭品后魂飞魄散了吗?
我也没敢问什么,拿起打火机就打算点火,结果阿童啪得一个响指,手上直接窜出一道火苗,把树枝点燃了。
我的个乖乖,我还真小看人家了,人家取火的方式比我先进多了,我是需要工具和材料才可以,人家直接空手取火,刚才磨墨的时候钻木取火可能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大伙熊熊而起,映红了海水,阿童面带微笑直到那个笑容彻底定格在他脸上。
我一直在火边守着,直到火焰自然熄灭。
阿童面容未改,并没有任何被火烧过得痕迹,只是两腮鼓起,没有了呼吸。
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他嘴里的气立马吐了出来,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也一起吐了出来,小人身材样貌和阿童一模一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光洁透亮,非骨非玉,身上是我画上去的那些符箓,仔细看眉心多了长生两个字。
想来,这就是大家要挣抢的长生密码了,我擦了擦小人,把他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吐掉了长生密码,阿童的脸色很快暗了下去,有了一个死人该有的样子。
阿童说过,他的尸体要多烧几遍,那我就慢慢烧吧。
我又抱了一些树枝放在他身上,再次把火点燃,火焰熄了之后,阿童的皮肤焦黑了,又烧一次,阿童的皮肉干瘪,成了干尸的样子,烧了第三次后,阿童的皮肉没有了,只剩下骨骼,又烧一次,骨头开始变酥了,一碰就会碎,接着再烧,终于成灰了,只是这时候的灰还是灰色的,又烧几次,灰慢慢变红变少,最后确如阿童所说,变成了一小把朱砂色的灰烬。
我学着阿童的样子,仔细的把灰烬扫在石台的凹坑里,拿起刚才给阿童纹符箓用的骨针,打算在胳膊上随便纹个图案。
结果骨针刚刺破我的皮肤,突然就起风了,我赶紧护住阿童的骨灰。骨灰就这么点,要是被风吹散了,阿童交代我的事情就完不成了。
耳边刺啦一声,我赶紧低头看向石台,发现有一滴血从我刺破的位置滴了下来,正好滴在了阿童的骨灰里,血遇上骨灰,像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一样,刺啦一声居然起了一道小火苗。
然后,阿童的骨灰就像活了一样,顶着风从凹槽里蹿了出来,蛇一样的缠在了我的手腕上。
带着火焰的骨灰立马烫伤了我的皮肤,灼烧感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臭孩子,居然跟我玩花样,说好了是让我自己随便纹个什么图案,结果他还是自己动手了,这给我烫的,使劲甩手却一点骨灰都甩不下去,我疼得捏着手腕在山坡上又蹦又跳,脑子里把所有听过得骂街的话全都搜索出来问候了阿童一遍,最后折腾得自己都快虚脱了,手腕上的火焰才终于算是熄灭了。
我一边吹着手腕,一边用手电筒仔细照了一下那道疤痕。
还好,不算特别难看,一个点一个点的,还带点立体感,跟带了串朱砂手链似的,珠子上面还有一些黑色的纹路,仔细看好像是篆体的童字。
好吧,这孩子是生怕我把他给忘了,直接把自己名字纹在我手腕上了,还好这是个男孩,要是女孩我都担心阿香吃醋。
不管怎么样,阿童交代我的前两件事情是都搞定了,接下来就是沉岛了,沉岛之前还得先搞定剩下的几间密室。
我打了个哈欠,刚从包里拿出瓶水打算喝,抬眼发现黑暗里有双眼睛正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