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意思是?”
年轻人喝了整整一壶茶,似乎终于喝饱,起身不容置疑道:“明天一早某就领兵南下直扑鸡鸣关。”
“会不会太仓促?”他有些担忧。
对面年纪轻轻的团练使却格外坚定,眼神格外坚定:“兵贵神速!知州有补给就给我点,没有算了,在南城给我们划片地方,再找几个向导,要快。”
吴言君赶忙点头:“我立即就叫人去办。”
“粮草辎重还有一些看守留在北岸,一共一百二十七人,劳烦知州给我们看好。”
他连点点头,随后渡口那边有一百多人下船,又从大船上赶下来二十多辆车马。
吴言君连安排手下官吏去对接,看着都是些年轻的孩子,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想了一下干脆领他们到城中官署后院去落脚,那里有大片空地。
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东西和一百多人人全放下后,赵立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就要告辞去南岸。
他连忙把草草筹集过来的两头猪,十只羊和五十多只鸡送了过去,并派自己的儿子领他们去对岸扎营,并给他们询问后找了两名从南面逃难来的商人自愿作向导。
直到在渡口边辞别,对方拱手与他道别,他都觉得如做梦一般,太快太利落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他与周康一道,呆呆看着三十艘大船缓缓离岸,此时已到下午。
一向稳重老辣的周康也忍不住道:“这年轻人行事.......雷厉风行。还想着商量商量,让他们休息几日......”
“他能成吗?”吴言君忍不住问。
“不知道。”周康看着江面渐远的大船:“但他要是能成,就不是池中之物了。”
......
赵立宽在渡口辞别送信的泸州官员,随后也告别了目送他离开的钟剑屏和一百多孩子。
史超、老罗、侯景、赵三等人站在他身,大家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立宽别的不懂,但有一点他懂,那就是兵贵神速。
在这种犬牙交错的战场上,双方的信息差不多是对等的,多数人知道开春后朝廷会派兵,叛军那边肯定也会知道。
所以一定要快,快到他们还没做准备,快到他们反应不过来。
大船靠岸后,赵立宽下令扎营,又让伙头军杀猪宰羊杀鸡,又把混来的鸡蛋也全煮了,去周边村镇里买了些菜和江鱼,用军中储备的干肉一锅炖了。
大伙经历二十一天的艰苦跋涉后,终于能好好放开肚皮吃顿好的。
将士们欢呼雀跃,高唱起军歌,“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胡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下午,夕阳如血,军中烧起篝火,将士们围坐吃喝。
赵立宽走到众人中间,搬来张桌子站上去,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高声道:“明天一早我就带大家飞奔去救鸡鸣关。
咱们走三千里路来到这,就剩最后一点,有始有终,让朝廷禁军看看咱们北方边军的本事。
你们中要是有不想去的........”
赵立宽停了一下双手叉腰大声道:“那也得去!我做不了主,要能做主老子也不想去拼命。”
众将士大笑起来。
赵立宽也笑了:“皇帝下旨了,不去也得去,还是拼命的苦差事。
我作为你们上司没大本事,也是皇帝一开口只有奔命的份。
不过人死鸟朝天!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还有这条命可以陪着大家一块拼!
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他也不敢。就算是命里定的,也要杀出一条生路来走!
明天咱们直杀奔鸡鸣关去,老子去看看,多厉害的叛军,多不得了的狗东西,给它狗腿打断,碎尸万段鸡犬不留!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赵立宽高声讲着,围在身边的将士们备受鼓舞。
赵三在下面高呼:“姑爷那可是单枪匹马杀辽退聊贼的好汉,咱们有什么怕的!”
“杀他狗日的!”老罗也激动振臂道。
“让他们见识见识北方爷爷的厉害!”
“杀!杀杀!”
“杀!”
“杀!”
“.......”
众人围着火堆高呼,数千人齐呼,声震四野,经久不息,火苗也窜动起来,直冲云霄。
“自泸州南下鸡鸣关一百八十里路,一天一夜必须赶到!”赵立宽高声下令。
当夜他接连下令,让史超带人把他从大帅那得来的所有精贵干粮发到每人手上,所有人轻装上阵,不带辎重粮草、帐篷。
留下的帐篷让江阳县丞吴锦衣帮忙看管。
所有驮马、驴、骡都不带,只带战马,所有人着甲奔袭,中途不得卸甲。
之后吴知州找的向导也送过来,赵立宽许诺他们,带好路每人给他们三贯钱。
当晚,赵立宽沉沉睡去,不是压力不够大,实在太累了。
当夜他睡得格外沉,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苍凉号角响彻全军。
伙头军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造饭,全军将士们就着水吃了压缩的米干、肉干,随后即刻开始出发。
一出营地,赵立宽带头全军开始小跑前进,战马比人精贵,不敢骑着走,只能牵着走。
走到中午,赵立宽气喘吁吁,肺里火辣辣疼,腿脚酸疼,他咬着牙调整呼吸继续前进。
翻山下了河谷,山底就是一条河,便下令休息一刻钟,随后继续前进。
他的甲是媳妇送他的,是军中最好的,也是最重的,所以只要他能跑下去,大部分人就能跟上。
在河边喝了几大口水,往山上走的时候肚子也疼起来,大腿酸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赵立宽咬牙坚持,“娘的,后面的快跟上!”
等翻过山后又稍微好受些,山风一吹脑袋有些晕。
两个空着手不着甲的向导气喘吁吁:“将军,咱们能不能歇会?”
“不能,三贯钱可不是请你来磨蹭的,快走。”
两人哀叹点头,只能继续走。
跑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慢慢喘过气来,找到了节奏,反而没之前那么辛苦了。
一直到下午,他们远远路过一处县城,不过根本没停下。
到了晚上,又进了山路,所有人点起火把,速度慢下来,依旧继续赶路。
到后半夜,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走路也摇晃起来,彷佛身体成了机械,意识时不时就要断线,实在太累太困了,每走一段就要在手臂上狠狠咬一口。
史超从后面赶上来,瞪着眼睛问:“姑爷,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实在困不住了。”
赵立宽红着眼睛咬牙拒绝,随手抓了路边潮湿泥巴往脸上抹了一把让自己清醒些,“不行,继续走!”
史超只得点头领命。
一直到后半夜,头顶的星月都已经西斜,两个向导借着月光看到远处山岭上一块巨大的白石后激动跟他汇报,再往前六七里地就是鸡鸣关。
赵立宽这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熄灭火光,布置哨岗,就地休息。
将士们早累得不行,除了苦逼的哨兵,都一屁股坐在路边枯叶杂草里,什么都顾不得就地睡起来。
赵立宽也直接躺倒在潮湿冰冷的枯叶里,嘱咐轮换的哨兵,一个时辰后无论如何把他叫醒,随即一闭眼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