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件物品完整出现之后,李琮昭便一一查看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封存于天枢星位的染血书信,火漆印竟是由玄武门之变当夜的紫微星屑熔铸,信笺上以西突厥文字人血书写“天可汗”,边缘黏附着《乙巳占》残页,血渍间隐约可见「丙午月戊午日,双午炼金局成」的卦象。
还没来得及细想此事的他,只看到那悬浮于玉衡星轨的羊皮卷骤然泛起红光。那用波斯进贡辰砂所绘制的《推背图》第三十四象“火运开天”的谶语,背面却是用龟兹乐谱加密而成的紫微斗数推演图。
李琮昭指尖刚触卷轴,戊午时柱星火瞬间掠过,羊皮卷上九宫飞星轨迹显现,最终在862年壬午坐标上,一滴血的角宿标记赫然定格。
最后震颤的,是卡在天权星阵眼的半枚鎏金鱼符。鱼符缺口处闪烁着《秦王破阵乐》工尺谱的龟兹音符。当李琮昭下意识握住鱼符时,鱼符上突然迸射出永徽四年李靖征伐吐谷浑的狼烟星图。而后出现另外半枚鱼符的幻影,幻影最后显示出的,是一座府邸,府邸匾额上书写着“隐王府”三字。
三件异宝共鸣的刹那,李琮昭虎口未愈的伤口忽地崩裂。当血液渗入玄武门星屑铸就的火漆时,那沉淀许久的紫微星尘突然化作幽蓝色火焰,在虚空中重组出武德九年的宫阙剪影。
当褪色字迹的最后一笔消散在虚空中,“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寅时三刻,玄武门血溅太极殿,李太史助我逃离大唐”。
每一笔缠绕着龟兹幻术的墨迹猛然绽放出紫光,将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门之变那弥漫的血雾,凝固为触手可及的实体。
李琮昭的瞳孔被这紫光刺得剧痛,长安城立体星图竟从视网膜烙印进脑海,那个在驼峰货袋中挣扎的孩童面容,赫然与书房中存放的李承宗的儿时画像重叠成双。
如果画像中的那位李承宗真是历史上的那位太原郡王,那么他可能并非如史书上所记载的早夭,而是通过假死脱身了。
李琮昭的瞳孔突然映照出长安城的立体星图,上面一个年幼孩童被塞在货物袋中,放在骆驼上,不住地挣扎着。
这时,信纸背面的“丙午月戊午日“卦象突然化作青铜罗盘,指针在双午重叠的方位爆出火星,将他的意识拽入内天地。
当紫微星屑携带着玄武门之变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汹涌灌入李琮昭的经脉之时,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猛然间绽放出耀眼的血光。
这沉淀百年的星煞之力化作血色气劲,沿着《乙巳占》记载的“双午炼金局”卦象轨迹,在任督二脉间形成逆冲的周天循环。
寻常武者在突破后天境时,只需打通数个穴位。
但此刻,他体内七百二十个穴位,竟被星煞之力形成的血色气劲给强行冲开,就连传统意义上的死穴也没有遗漏。
当血色气劲冲破一个穴位,玄武门之变的刀剑虚影就会在他的经脉中显化一次。
这迫使李琮昭偏离了正常的炼精化气之路,步入了一个奇异莫测的境界。
原本应宁静温养的丹田,此刻却化身为吞噬星辰的烈焰熔炉,将点点紫微星尘熔铸为澎湃的血罡真元。
这种超越后天武者极限的能量,虽然使他直接跨过后天,触摸到了武者先天境的门槛。但造成了难以言说的后果,李琮昭以往在行伍中所积攒的武学经验,在这一次修习中全部失效。
异变发生在第三个周天循环。当血色气劲冲破百会穴时,李琮昭的耳畔突然炸响《秦王破阵乐》的龟兹变调,这音律竟与羊皮卷背面的加密乐谱完美契合。
悬浮的羊皮卷感应到气机牵引,波斯辰砂绘制的「火运开天」谶语突然化作九条赤龙,龙睛正是862年司天台铜浑仪上标注的天象坐标,这坐标直接将李琮昭拽入到862年的长安城。
这一年宰相府邸的井宿方位,正不断喷涌着暗紫色龙气。
“这功法,真是霸道。”面对越来越痛的身体,李琮昭虽有心停止功法运转,但根本没有任何头绪,从未修行过功法的他,对目前的状况没有一点办法。
他只得是强忍经脉灼痛,任由施为的同时,静待变局。
出于这个心理,对于出现在掌心的《推背图》谶语,他已经没了任何心思,只是默默看着它化作饕餮纹。
又看着永贞年间的幻境出现,亲眼看着漫天怨气从光德坊地底涌来,又被羊皮卷背面的龟兹乐谱吸收。
乐谱上的音符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锁链,精准无误地刺入他的涌泉穴,随即在丹田处缓缓汇聚成一幅太极阴阳鱼的图案,而阴阳鱼眼之处,一抹火焰悄然升起。
火焰在怨气和暗紫色龙气的裹挟下熊熊燃烧,直至渐渐熄灭,唯余一滴赭黄色液体,静静地悬停在他的下丹田之中。
下一刻,这滴液体又转化成一缕缕赭黄色气体进入到他体内经脉。
伴随着“啵”的一声清脆声响,一股暖流自尾闾直冲玉枕,李琮昭的脊柱大龙猛然间一阵震颤,仿佛被无形之力贯通,任督二脉就此豁然开朗。
还没等他细细体会先天境界的玄妙,下丹田处原本温润的赭黄真液突然沸腾如汞,液面上方竟凭空凝出北斗七星虚影。
几乎同时,外界暮色中的北斗七星骤然暴涨三倍光晕,其光芒刺穿云层直抵凤翔府司天台。
更诡异的是象征李唐气运的紫气如同活物般翻卷缠绕,竟在七星星座外围结成二十八宿禁制,将北斗七星圈禁其中。
当丹田北斗与天穹异象共鸣的刹那,凤翔府司天台铜浑仪朱雀方位的青铜雀首突然喷吐赤炎,刺耳蜂鸣惊得檐角惊鸟四散。
值守的王栖梧踉跄扑至仪轨前,赫然发现黄道游仪上象征皇权的紫微垣星官,此刻竟被血色象路纹绞缠成玄武门之变当夜的狼烟阵型,这一切正如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公元626年7月2日)李世民在长安城太极宫的北宫门—玄武门附近发动的政变一样,预示着权力即将发生更迭或皇室内部将再度发生血腥争斗。
面对眼前景象,他瘫坐在地。这种天象的诡变,远超李淳风在《乙巳占》中所描述的甲级星变,远远不是人力所能够纠正处理的。
他颤抖着展开《麟德历》,发现本应在三年后出现的荧惑守心天象,竟在此刻诡异地显现在了星图之上,这一现象在天文星象学中历来被视作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