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食物甚麼也是要直接送到嘴邊,連一點起身的意願都沒有,根本就是任人養育,毫無自我能力的嬰孩。
問題是,悟的內心始終帶著一份罪惡感,不管如何都無法拒絕妻子的要求,對方一哭,頓時就會心軟,無法真正做到狠下心的行為。
「夫君⋯⋯抱抱」
加比娜張開雙手,要求悟給予擁抱。
親密接觸也是妻子最近一段時間必要的作法,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無法離開,不管是親吻還是擁抱都是如此,彷彿兩人就要永遠纏綿在一起才能解除心中的恐懼與不安。
「恩⋯⋯我去弄點其它吃的東西」
悟摸了摸加比娜的腦袋,輕輕扳開對方的手指。
食物不可缺少,目前的情況之下都是多虧文跟附近一帶人的協助才能夠勉強度過日子,考慮到離開寺廟有一段日子加上能夠取錢的地方離此地太遠,手頭開始出現緊繃,頂多幾個月就會無法支撐下去。
那怕感念加比娜換取的金錢,這些人也不可能繼續毫無節制地給予協助,要知道,戰爭尚未結束。
開戰至今,遊牧民族的死傷相當慘重,敵對勢力則是藉由邊界搭建城牆抵禦進攻,導致每一次的傷亡都不對等,每當看見勝利的機會卻發現無法突破防備,就那樣被阻擋在外,不斷強攻之下,物資跟人員都開始驟減,如今的優勢已經不復存在。
聽文那邊所解釋,部落裡面出現反對戰爭的聲浪,有些人覺得放棄這一塊土就能夠避免攻擊,不如乾脆一點放棄。
與之相反,以族長為首的另外一方則是認為侵略者貪婪,不會就此輕易放過一族,割讓一塊地只會讓未來的子子孫孫面對更大的入侵,甚至最終連一小塊區域都保不住,終會被全盤吞噬。
悟不清楚戰爭的終點,只知道這一帶的人們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又哪有餘力保護兩個外人。
「哀⋯⋯」
「大哥哥你怎麼了」
一名少女走到悟的身旁,嘻嘻一笑,靈活的使用手中小刀。
這一位是年輕的女戰士麗塔,纖細高挑的身子以及出眾的五官都成為附近男性的夢中女神,相當受到年輕男性的歡迎。
「沒事⋯⋯戰爭的情況如何」
悟揮揮手表示不用擔心,好奇的詢問麗塔有關前線的部分。
由於附近一帶人對於兩人依舊抱持著恐懼的心態,多數情況幾乎都無法確定的前提條件之下,他只能抓緊機會跟這位少女攀談,以拳腳功夫跟戰略目光等等的協助作為交換,獲取食材跟最新的消息。
「一如既往,差不多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吧⋯⋯我們輸了」
麗塔將小刀扔出,不偏不倚插在樹上。
神情低落也是人之常情,考慮到目前一族極有可能面臨到的危機,任何一個族人都無法感受到愉快,甚至每個人都在思考戰敗後該如何是好,不少人,已經選擇搬出這塊土地之外。
缺乏攻城兵器,這方面有錢也買不到,畢竟對方的國家在這方面限制得非常嚴重,族長又沒有尋找其他國家的幫助,頑固的思想跟迂腐的做法導致狀況持續不斷惡化,目前可謂是差一步踏進地獄的程度。
「你呢,跟父母離開」
「找個帥哥出嫁,趁機遠離這塊土地,這是父母的想法」
麗塔淡淡一說,目光轉移到無盡的天空之上。
身為父母親人一方想要保護家人也是理所當然,不如說,換作是正常人也會做出類似的行為,百姓在戰火之中總是無奈的一方。
「你自己呢」
悟聽見麗塔家人的想法,卻不知本人的意願。
「⋯⋯大哥哥這是今天的份」
麗塔將乾糧食材的菜籃扔給悟,轉過身輕盈的離去。
兩人說到底就是認識不久的陌生人,有些話語不太可能跟這種不熟悉的人討論一番,因此少女的行動在他看來是可以理解。
「你還真有空,想要兩個夫人嗎」
文跟麗塔擦肩而過,結果對方直接無視。
「你想太多了⋯⋯情況果然危險」
悟望著親自前來的文,知道想必是大難將至。
過去一年時間裡面,僅有五到六次見面的機會,前三個月更是連人影都未曾看見,直到最近兩個月的時間頻繁出沒,每一次除去食物以外就是滿身鮮血以及傷痕累累的狀態,看的出來前線廝殺的凶狠程度。
「⋯⋯準備離開吧」
文的語氣低落,似乎已經放棄這場戰役。
悟回到房子裏面,先是讓加比娜把剩下的殘留米粥都喝乾淨,隨後將人直接抱起,將餘下的東西全都包裹起來,無用之物也沒有留下的必要性,急急忙忙帶著人離開這個地方。
上馬的過程當中,似乎查覺到兩人的想法,妻子第一次產生焦慮,甚至有種拒絕離開的意思,結果文直接用某種藥物香草讓人暫時昏過去。
「⋯⋯以前用這種東西的時候總是我昏倒,現在變成她了呢」
文露出苦笑,沉浸在過往的某些回憶裡面。
青梅竹馬的兩人應該有著無數外人所不知的經歷,悟知道,肯定誰都不願意捨棄這個美好的家園。
「快點走吧」
悟打斷文沉浸的想法,知道眼下還有遠遠比這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戰爭隨時都有可能會迅速延燒到附近的一帶,一行人目前可謂是相當危險,因此絕對不能停在這個地方。
「快點走!」
文騎上馬,發現附近一帶傳來炊煙。
那是一個訊號,告訴附近周圍所有的人們,一族已經失敗,徹底被敵人所佔據,接下來就是承受失敗的結果。
「怎麼會這麼快!」
「哼!強攻不成又內鬥!」
文批評自家的人們,臉上充滿不悅。
強行攻堅造成的失敗導致內部的分裂,隨後再加上各式各樣的小問題不斷,本來就是各部落為首的族群自然容易崩壞,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詳情沒有時間去問,重點不需要多提,悟等人只能狼狽的騎著馬遠離這片土地,來到一處暫且沒有戰爭的寧靜之地。
「房子我們三人先一起住,剩下的問題以後再談」
文將馬栓好,打開水壺輕抿幾口。
眼下這塊地方就是居住之區,算得上是唯一的庇護所,至少對於兩位遊牧民族之人來說確實如此。
「⋯⋯恩」
加比娜睜開雙眼,一臉困惑的表情。
毫無疑問,目前根本不知道具體的狀況如何,悟實在沒有辦法進行說明,深怕讓妻子聽見實情會整個人立刻崩潰。
慢慢來吧,花上幾年的時間去處理,相信加比娜遲早有一天能夠恢復成過往的模樣。
於是,又過了一年的時間。
這段時光裡面,文幾乎沒有出現過,悟出門尋找消息的途中聽說遊牧民族有一隻反抗劫掠部隊,讓鄰國非常頭痛不已,恐怕對方也在其中戰鬥。
與充滿意志的青年相反,加比娜逐漸墮落,如今不光是整天謾罵且不斷挑刺,甚至還會突然間動手攻擊。
情緒反覆無常是可以理解,只是本人不斷的無理取鬧終究會讓悟感到厭惡,每一次都離開家去保持修行,而回家的時候,妻子又會跪在地上哭喊道歉,隔天卻又毫無悔改,不斷上演同樣的情況。
「⋯⋯大腦受損吧,您妻子估計每天都在上演同一天」
醫生進行縝密的檢查,得出一個殘酷的結論。
本來高燒退去身體就過度虛弱,加上族群裡面的事情跟後來的奔波勞累,身心都抵達極限之下,如今要說是哪方面所害已經無法斷定,唯一知道的是,加比娜並非是刻意如此暴躁不安。
「這是我的罪惡」
悟在溪河中清洗身體,隨後一拳將野獸打倒。
無須多提,犯下錯誤的人就是自己,他殘害了名為加比娜之女的一生,為了對方努力幾乎是不可改變的一件事情。
問題是,悟道呢。
這個答案沒有一個人能夠告訴悟,而時間這種更不會因此而有所變化,永遠都不會為了區區一條生命停下轉動,可謂是絕對的公平。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當中,居然經過了將近兩年以上。
「好難吃!」
加比娜將食物摔在地上,不時還會手撕桌面的書籍洩憤。
由於一直都停留在過去的緣故,每天早上起床的瞬間都能聽見妻子對於戰爭失敗的憎恨之語,還有對於身體無法自由控制的不滿情緒。
「⋯⋯」
悟的耐心早已消磨殆盡,無心理會加比娜的心情。
戰爭已經結束,跟想像中的情況多少有點不同,遊牧民族徹底敗北且全員成為俘虜,如今是鄰國的次等公民,也就是奴隸。
不光是這種慘劇,之前的掠劫部隊在一次包圍戰當中被殲滅,恐怕文也葬身在其中⋯⋯
世俗的變化與悟本來毫無干係,鄰國之主聽聞寺廟的人也是親自來訪表達善意,主要也是希望不會受到任何干預,畢竟自家師兄姐的影響力不同凡響,一個不注意,這個國家就會垮台。
確定沒有問題過後,每年都會送上一些供品當作心意,算是給予相當程度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