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部落头人还是不死心,苦苦哀求。倒不是他们喜欢胡搅蛮缠,实在是生死攸关,没有粮食、盐和茶叶,漫长的冬天是很难熬得过去的。都说游牧民族生活好,吃的是肉和奶酪,喝的是奶酒奶茶,这样的说法,对,也不对。在夏季他们确实是以奶酪、奶豆腐为主食,到了冬季则以肉为主食————牛羊大量冻死,自然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可是没有盐,你试着一连吃几个月没有盐的肉看看?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肉了!吃得那么油腻,不喝点茶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在草原上生了病,那就要命了,请长生天保佑吧,大夫什么的,想都别想,那是部落头人的福利。为了部落的生存着想,他们必须趁着现在牛羊正肥,多换一些茶叶、盐、杂粮之类的东西,掺杂着吃一些肉,这个冬天就会好过一些。如果草料吃光了雪还没化,可以用没吃完的杂粮喂牲口,勉强撑上几天捱到冰雪消融。否则你就等着牲口大量饿死吧!
牲口大量饿死了,牧民离饿死也就不远了。
他们可怜,可焦恩俊也实在没有办法,像茶叶、盐之类的东西还好办,但是粮食嘛,现在陕西人都饿得要吃人了,上哪找大量粮食?就算有,流寇环伺之下将大量粮食运过来的难度也大得超乎想象,要是碰到大批流寇抢粮,这绝对是稳赔不赚的,傻子才干。头人们没有办法,只好去央求察伦族长把货物匀给他们一点,察伦族长当然不可能答应,双方就这样僵住了。
王丰看在眼里,却不为所感动,你对他们感动,让他们吃饱喝足了,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他们就会举起他们的弯刀,骑着战马来把你给杀了,为威而不怀德才是他们的面目,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特性。
站在高处放哨的刘新杰突然叫:“掌柜的,有情况!你最好上来看看!”
王丰心里格噔了一下,迅速爬上去往远处张望。而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沙粒石子在微微跳动,都为之凛然:这是有大批人马朝这边冲过来的迹象!他们纷纷爬上高处,往远处张望,只见远处沙尘滚滚,往这边席卷而来,蹄声雷动,还夹杂着阵阵杀声,人数还不少啊,大家都变了面色,王丰沉声说:“有情况,准备迎战!”
紧急情况下顾不得太多了,昨天为了防止在互市出现意外情况,他特意把火枪连同弹药给拿了出来,放到了马车上,用油纸给盖了起来,如果不知情还真不知道这是火器,尉迟裕丰四人则一脸兴奋,毕竟这是他们跟了王丰以来,第一次参加战斗,赶紧取了强弩,将一袋利箭插在土墙上,等待厮杀。
焦恩俊则神色惊慌,几名蒙古汉子拔出弯刀将他护在中间,叫:“焦老板莫怕,有我们在,没有人伤得了你的!”看来这些蒙古人还是晓得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的,生怕焦恩俊挂了,明年春天就没人跟他们交易了,说什么也要保护他周全。
沙尘已经来得很近了,滚滚沙尘中人喊马嘶,战况颇为激烈的样子。王丰叫:“稳住!看清楚情况再动手!”
一百多名士兵端平火枪,熟练的上弹,然后三点一线,一看就是专业的。他们在太行山的时候每天除了体能,战术,就是打靶训练,两年了,早就练出来了,这种场景对他们来说是小场面,他们相信王丰,相信自己手里的武器。这时,一骑长嘶,从沙尘中冲出,后面跟着一大群背上驮满货物的骡马和骆驼,正是那些满载而归的部落的驮队,当先那个冲着墙上的士兵喊:“不好了!喀什部过来抢劫了!好多货物都被他们抢走了!”
察伦那张老脸顿时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晃晃,如同秋天的树叶。这次交易,他们布尔津部投入最多,获得的好处也最多,“好多货物都被抢走了”就意味着被抢得最多的是他们,惨了,这回要血本无归了!
现实非常残酷,如果事情有往坏的方向发展的迹象,那么,结果往往是最坏的,那名蒙古骑士话音未落,又一名蒙古大汉冲了过来,身上插着几支羽箭,浑身浴血。多桑骇然大叫:“多伦,你怎么了?其他人呢?”其台充耳不闻,纵马从一堵五尺多高的土墙上一跃而过,冲进市场里,丝毫不顾会不会踩伤人,状若疯狂。他一直冲到察伦族长面前,滚鞍下马,扑嗵一声跪倒在族长面前,嘶声哭喊:“族长,我们被喀什部的人给抢了!他们埋伏在边市外面,我们刚离开边市,没走出多远他们便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要我们把货物送给他们,我们不答应,他们便冲上来砍杀!我们负责护送货物的五十多人拼死抵挡,死伤了一半还是抵挡不住,很多货物都被抢走了啊!”
察伦族长捂着胸口大叫一声:“我的青壮啊!”身体向后一倾,昏迷了过去。各部落头人都为之恻然,布尔津部真是太倒霉了,追随女真人入侵其他部落,人死了近两百,毛都没捞到一根,现在又被喀什部抢劫,杀了二三十,这个部落看来是要完蛋了啊!
王丰平静下来后,怒吼道:“都TMD给我闭嘴,哭叫有个屁用,大家此刻应该团结起来,只要团结起来,这些王八蛋根本就不用怕,刘新杰,给我把红旗打起来,在列的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男人,只要下边还有把的,都给我把你能拿到的武器拿起来,听我号令,按照红旗指挥,给老子干他们!”
王丰的怒吼声暂时把混乱的状态给压了下去,没办法,此刻大家都是一盘散沙,必须有个领头的带领,焦恩俊就是个商人,那肯定不行,多桑则受到了心灵创伤,无法指挥,只有王丰这群人兵强马壮,看起来训练有素,他不带头,谁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