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层。
陆言这个中年大叔牵着宁远的手不放。
“小兄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想邀你到江东去,我可以把陆家所有的商队都交给你管理。”
“这个嘛~”宁远想了想,他也有考虑过搬家的事,毕竟江陵是个火药桶,之后的历史里这个地区战事不断。
但想一想,他能选择的地方太多了,如今倒是不急。
三个月后,东吴袭取荆州,吕蒙命令部队入江陵后不得惊扰百姓。有个士兵拿了百姓家里一顶斗笠,就被吕蒙砍了。
至于荆西等地,史书记载:陆逊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
现在反而是江陵最安全,何况他还没找到姐姐。
“多谢陆兄好意,在下有个姐姐下落不明,我还想留在江陵寻找。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到吴郡寻访陆兄。”
陆逊瞥见仆人焦急的神色,短叹一声:“那几个月后,我再来江陵,那时我一定来拜访小兄弟。”
“好!一言为定,陆兄,杨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宁远也不耽搁,对着陆言和杨溢拱手行礼,转身便下楼去。
这么大的雨,家里不知道会不会进水。
陆言站在窗边,望着风雨中那个背着铜钱、自在奔跑的少年。
许久才回过头对身边的杨溢吩咐道:“此番我们来江陵,才知关羽真乃一等一的将帅,观此城之防备,纵是我东吴举全国之兵强攻,怕也攻不下来。
还好都督吕蒙布局多年。杨溢,你们留在江陵,他日城破,你们尽力保全那位小兄弟。”
“诺!”杨溢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低声应诺,“东家,建业来的使者已等候许久,怠慢了终归是不好。”
陆逊从榻上站起身来:“走吧,也不知道吴侯传来什么消息。”
旁边来传信的仆人凑过来:“东家,听说是吴侯封您为偏将军右都督的旨意。”
“扑嗵~”
陆言踩翻了身前的木案,整个人摔了出去。
杨溢连忙上前扶起,只见陆言牙关不停打颤:“东家,东家你怎么了?”
陆言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一阵一阵地泛起寒意。
他清楚地记得半个时辰前,宁远还笑着跟他说:
“只是听说过一些,都说陆逊是谦谦君子,又娶了孙策之女,被孙权拜为第四任都督,日后乃是东吴擎天之柱,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自己都未得到的消息,宁远是怎么知道的?
日后乃是东吴擎天之柱。
他说的是日后!
陆言只感觉满脑眩晕,天旋地转,大口喘着粗气:“世上真有懂得批命之人!那小兄弟当真是神鬼莫测!神鬼莫测!”
杨溢听了,总算明白自己东家发生了什么事:“东家,你冷静下,莫要伤了心神。要不我去将宁兄弟请回来?”
“不!”陆言喝道,稍稍沉思:“他说他留在江陵是要找他姐姐的下落。从现在起,你们都去寻找他姐姐,花再大的代价都要找出来。
找到之后,立刻将他姐姐秘密送往江东。得其姐,便得其心!”
另一边,黄承彦父女坐着马良家的马车,一行人径直奔向宁远家。
摇晃的车厢内,黄承彦对身边的黄婉和马良仔细吩咐:
“仆人已经了解清楚,这孩子打小孝顺,待会你们对其祖母要和善些。”
黄婉点点头:“我们懂,得其祖母,便得其心!”
黄承彦这才稍稍放心,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只是不太均匀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他一生淡泊,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刻极少,上一次还是自己多方试探孔明后,准备向孔明提起嫁女之事,那时也是这般患得患失的焦虑。
风雨之中,马车一路急驰。
此时宁远家的茅屋外,有两道披着蓑衣的身影踏雨而来。
这是宁远家附近的街坊邻居,徐家兄妹,徐丑和徐寅。
男的蛮壮,女的娇艳。
“二哥~”甜糯软绵的少女声音传来,“这么大的雨,干嘛非拉着人家出来。”
哥哥徐丑激动地说道:“阿寅,你知不知道今天我遇到了谁?”
妹妹徐寅不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又没人求你说。我回家去了。”
“别。”徐丑一把拉住妹妹,“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了咱们主薄大人。早晨他在街上见过你一面,对你念念不忘,派人寻你,最后寻到我这儿。”
少女微微一愣,瞪大眼睛:“他寻我做甚?”
“我的好妹妹,你这脸蛋和身段,是个男人看了都会流口水的。你真是个憨呆货,还问主薄大人寻你做甚,他看上你啦。”
少女眼神平静,嘴角却勾出傻傻甜笑:“真的?可这跟我们冒雨出门有什么关系?”
徐丑怒哼一声:“当然有关系!这些年你跟那个穷小子宁远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跟你说,最近那穷鬼名声可臭了,街坊四邻都传遍了,说那小子是个败家子,还四处借钱。”
少女娇嗔着跺了跺脚:“二哥,你再乱说话,我便不理你了。我和宁远只是普通的街坊邻居,他已经五、六天没找过我了。”
徐丑扯着嘴角冷笑:“那个宁远不仅穷,名声还烂大街,别再跟他有来往了。现在主薄大人关注你,可别引起什么误会。
今天带你过来,就是要你亲口跟宁远说,以后别来找你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少女看着冲动的徐丑,暗暗咬碎银牙:“那以后我们疏远宁远不就行了,何必把事做绝呀。”
徐丑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住口!你还想跟他纠缠不清是不是?才几天没打你,你皮又痒了是不是?按我说的做!”
少女乖巧地哦了一声:“好~~都听你的,你就会欺负我。”
徐丑眼中的怒火消散了几分:“好妹妹,我是为你好,怎么会欺负你呢?
你从小就笨,别人五天织一匹布,你七八天都织不完一匹。那宁远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他是老实孝顺,可老实和孝顺能当饭吃?你们两天生不般配。”
少女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
徐丑见妹妹不说话,继续劝道:“你最大的本钱就是你的容貌和身段,怎么能浪费在宁远那种没权没势的穷鬼身上呢?
现在主薄看上你,你如果能嫁过去,以后就不用天天在家织布,反而会有人来伺候你。
听二哥的话,你去当面跟宁远说,让他以后别来找你。走吧!”
少女咬着粉唇,默不作声地跟在徐丑身后,朝宁远家走去。
还没扣响门扉,就听到屋内传来嘈杂的吵骂声。
徐丑回头得意地对妹妹说道:“我就说这家人不好,你听里面吵得那么厉害。里面好乱,完全听不清在吵些什么?”
天空铅云密布,白昼如夜。
宁远气喘吁吁,他已经跑不动了,只能挪着步子朝家里走回去。
喵的,背着几十斤的铜钱跑了一阵,自己的腰差点就让这一麻袋铜钱压断了。
还好收的铜钱里面有一部分,用的是刘备入蜀后铸造的“直百钱”,面值一百,一枚就相当于一百枚五株钱。
要不然他今天赚的铜钱至少得有三百来斤,那样就真的令人头大。
待会回到家,奶奶看到自己一口气赚这么多钱,指不定会多开心呢。
确实得赶快回家,雨这么大,家里就奶奶一个人,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