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物产丰富,水路发达,是大唐产粮重镇和交通的枢纽。
李琬读过李白的蜀道难,直到他从大散关经过古栈道来到益州的时候,他才感觉蜀道的艰难和险峻。
益州产粮颇丰,民风朴实,人们安居乐业。
荣王被贬为庶人,发配益州,配分田地,李琬这些时日耕地种植,成为了一个农家。
他带着草帽穿着粗布衣服,拿着锄头,嫣然是一副农夫的打扮,但是还是不能掩饰他与生俱来的高贵。
李琬锄完杂草后拿起一个大葫芦,将布袋扛在锄头上,进了城,他一边走一边欣赏着一路的风景,远处青锋俊秀,云雾缭绕,山间的官道上,进城的人们络绎不绝,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路上准备进入益州城的行人。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有的挑着扁担,里面装满了去市集买卖的茶叶,有的穿着蓑衣,用麻绳捆着刚打捞上来的鱼,有的推着独轮车,上面载满了刚才山上采摘下来的辣椒。
李琬拿起腰间的大葫芦喝了一口水,他并没有直接回去他那个在东边的那个小屋,而是选择去湖边,他每天劳做完之后他都要来到这里。
湖边倒影着垂柳的影子,波光微动,湖上泛着一层云烟,远处的群山,只能隐约辨出朦胧的身影,微风中带有一种潮湿而清凉的气息。
李琬摘下了草帽,静静看着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湖水,轻轻吸了一口气。
虽然比不上定昆池,但是这个小湖别有一番风味,在湖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小岛,上面有一个八角亭,有几个盛装的女子乘着小舟在湖面泛舟,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渔樵吆喝一声,鸬鹚飞将下来,站在船边,渔樵握着手里的长杆,慢悠悠的朝这岸边驶去。
李琬一个人安静地欣赏着看起来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景色。
《泛湖》
轻烟湿重水花白,两岸十里亮华光。
渔樵声从湖上来,晃船摇浆偕鱼归。
旁边传来一个人女子的吟诵之声,李琬转身看着这个轻吟的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一声浅蓝色的上衣,这个女子吟咏了一遍,仿佛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然后就自顾自的微笑了起来,她刚一转身便看到了李琬。
这个女子并没有回避自己的眼神,她大方地打量着李琬,“没想到这里不仅景色美,就连农夫也竟然是一个美男子。”
李琬皱了皱眉,他向身后看了看,又看着这个女子,“这位姑娘,是在跟我说话?”
这个女子居然背着手,微笑着道:“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她接着道:“我感觉你不像农夫,一点都不像。”这个女子准备走过去,她看见了李琬腰畔的大葫芦,“你的这个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李琬饶有兴致地回答道:“葫芦里面不是酒,而是水,你若劳动了整整一天,水一定比酒解渴。”
这女子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不错,葫芦里不一定装的都是酒。”这个女子喃喃道:“他嗜酒如命,以至于我满脑子都是酒。”她的脸上露出温馨的表情,“这里的风景很不错,难怪他前两天一直在这里。如果我不在他身边的话,他又要找酒喝了。”
李琬笑了笑,这个女子原来是在等一个人。
这时从岸边传来一阵吵杂声,李琬顺着岸边望去,发现岸边很多人聚拢过来,在人群中夹杂着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锦衣少年,两个人面对面,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两个人。
这个女子看着岸边的那群人,连忙道:“不好,他难道他又惹事了?”说罢,她急忙向人群中走去。
李琬颇感好奇,他走近了人群,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央的那个白衣男子身上。
这个男子一身白衣如雪,他的幞头也是雪白的,一双乌皮六合靴一尘不染,他的眼睛就如天边的繁星,眼角的眉毛微微上挑,举手投足间尽显洒脱不羁。
这个白衣男子道:“你不仅很不讲理,而且很霸道,我要是换做这位姑娘,我也会远远的躲开你。”
锦衣少年怒目嗔道:“你是什么人?我与他说项,与你何干?”
这个白衣男子的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和一个穿着桃色衣服的肤色白皙的女子,桃色衣服的女子躲在这个青衣男子身后。
“你要是说项也就罢了,你准备动手打人,我当然不会眼看着你打我的朋友。”
锦衣男子道:“他几时成了你的朋友?”
“刚刚。”
锦衣男子呵道:“我看你是诚心来找麻烦的,来人,给我打。”锦衣男子身后的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朝着白衣男子冲了过去。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我说过你这个人不讲理,而我一向讨厌不讲理的人。”
白衣男子走上前去,挡在了这对男女身前,锦衣男子的一个仆人挥拳过来,白衣男子右脚后移,侧身躲过,掌缘横切,这个仆人闷哼一声,向后踉跄退步,另一个仆人见状,双手做爪抓过来,抓住白衣男子的胳膊,白衣男子借力向后靠,右臂曲肘,狠狠击在这个人的腹部,这个仆人手松开,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你竟敢打我的人!”说罢,这个锦衣男子挥拳冲了过来,那个刚才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道:“你实在欺人太甚!”说罢冲过来抱住锦衣男子的腰部,锦衣男子重重跌倒在地上,疼得大叫了起来。
青衣男子恨恨道:“我和双双两年前就认识了,而你却仗势欺人,非要让我和双双分开,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怕你的,我绝对不会离开她。”
锦衣男子捂着腰,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瞪着他道:“别以为你有帮手,我就怕了你!”
白衣男子开口道:“你处心积虑地要威胁他,还要暴力相向,都是为了这个姑娘?”
锦衣男子咬着牙道:“是又怎样?”
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深沉而又明亮,“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挽留她,殊不知这样反而会让她离你原来越远。”
周围的人听着这个白衣男子如此问话,有些人睁大了眼睛,有些人点了点头。
锦衣男子经这么一问,神情变得很无助,他看了一眼那个穿桃色衣服的女子,眼神中充满怨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她,这有什么错!?”
白衣男子接着道:“我并没有说你错,你觉得你把她抢过来,她就会喜欢你?”
锦衣男子一怔,“我…”
“你这么不讲理,我想这位姑娘一定很讨厌你。”
锦衣男子看着桃色衣服的女子,连忙问道:“双双,你…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双双点点头,嗫嚅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就是一个穷小子,他有什么好!?”锦衣男子瞪着青衣男子道。
双双看了一眼青衣男子,“他虽然穷,但他懂得爱护别人,帮助别人,不像你一样霸道蛮横。”
锦衣男子嘴唇有些发抖,“我认识你已经一年了,我对你难道没有他对你好?”
双双道:“我没有见到你之前,他就在画舫旁默默注视了我三年,我每一次的演出,他都会来看我,这三年来,他一共写给了我一百首诗,你虽然可以帮我赎身,但是带不走我的心,这几年来我与他一同凑钱,总有一天我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双双作为一位艺伎,一番话说的勇敢真切,众人皆被她的一翻话感动。
青衣男子也坚定道:“你放心,双双,不管有多困难,别人如何评说,我都要带你走,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锦衣男子睁大了眼睛,神情变得很诅丧,过了很久,黯然道:“好…好,我走,我走…”说罢,他转身离开。
白衣男子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多管闲事?”
锦衣男子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觉得你不是无药可救,从此以后,莫要仗着权势就横行霸道,如果你尊重别人的话,或许别人就会接受你。”
锦衣转过身,凝视着白衣男子,“你这个人真是一个怪人,你是不是认为所有人都跟你很熟?”
白衣男子笑道:“你说对了,很多人都这样说。”
锦衣男子心中一动,“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笑道:“我只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你又何必知道我的名字。”说罢,白衣男子飘然转身,已经离开。
白衣男子没走几步,就看再见了方才和李琬说话的那个女子,“我刚才一直在旁边,你说的对。”
“我只不过是在帮他们。”他似乎显得很开心,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非常乐意说服别人。”
这个女子道:“你做的对。”
白衣男子道:“知我者,上官也。”
李琬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他见这个白衣男子气度不凡,行事别具一格,他朝两人走了过去,拱手道:“我刚才看见阁下出手相助那个男子,实在是佩服。”
“哦?”
“阁下一定知道这里不仅风景很美,同时这里也有一个很有名的故事。”
上官踏茵想了想,忽然问道:“难道是‘画舫诗传意,情人终相眷’的那个故事?”
白衣男子笑而不语。
李琬接着道:“我每天在这里赏风景,正好也目睹了那个痴情的男子。他每天都在画舫下,他每次都将写好的书信放在锦囊里,然后投递给在画舫上的心上人,等到三年以后,画舫的主人被这个男子的打动,终于同意让这个男子赎回这锦阳湖的第一歌女,这个男子只是一个书生,并没有钱财赎回这个女子,没想到这个女子将这几年所攒之钱和她的首饰一并变卖,竟然可以交齐赎金,从此这一对有情人终于在一起。”过了很久,他接着道:“而这个故事就在我们的身边。”
上官踏茵睁大了眼睛,“那个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和桃衣女子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我知道这里的美景,又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所以才到这里来,这么美好的故事,我当然要保护她,绝对不能让那些世俗之人破坏。”
上官踏茵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温馨的神色,喃喃道:“这的确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说完,她朝湖边望去,那一队眷侣已经离去,只剩下静静的湖水,她转过脸,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李白。
“所以你这样做,一点都不怪。”李琬看着白衣男子,“你当然不是在多管闲事,那个锦衣男子并不是没有良知之人,只不过是一时气愤横刀夺爱,你若不开导他的话,他可能会做傻事。”
白衣男子大笑,“你知不知道,你和上官一样,都赞同我。”他接着道:“如果那些东西让我们觉得很美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保护她?每个人都这样,这个世界岂不是很美好?”
上官踏茵眼睛发出了光,“你说的对。”
李琬眼神闪过一丝温暖之色,他凝视着白衣男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道:“在下李白。”
李琬心里一惊,“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太白,在下读过阁下的蜀道难和将进酒,文风飒爽清逸,雄奇潇洒,令在下印象深刻,今日没想到能够见到太白兄。”
李白笑道:“那些都是我游历名山大川时有感而作,聊以自娱。”李白故意道:“我这个人还有更奇怪的一点,就是有两件事情,一刻都不能等。”
李琬饶有兴致的问道:“两件事?”
“喝酒,作诗。”李白道:“每当认识一个新的朋友,我都要请他喝酒,我当然也要请你。”
李琬欣然道:“能遇到太白兄,当然要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