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空万里,李默骑着马走在官道上,他头戴着汉阳毡帽,眯着眼睛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太阳。
李默除了是一个寄情于山水的游子之外,他还是去年科举的当朝探花。
他拿起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酒葫芦里的酒不多了,看来要买一点酒了。”
前方地势平阔,远方的麦田在微风中卷出阵阵波浪,顺着麦田的方向望去,前方是排列整齐的屋舍,有几家屋舍的烟囱中冒出淡淡炊烟。
李默看着眼前的景色,眼神中闪现出了别样的神采,他骑在马背上欣赏着四周静谧祥和的风景,走进了村落。
道路的两旁皆是村落,迎面走来的一个牧童手中拿着一个柳枝,驱赶着一头老黄牛,旁边院落是用篱笆简单地围起来的,院中一个农夫拿着斧头正在砍柴。
李默下马,牵马步行,两边的屋舍简单古朴,隐约能够听到狗吠之声,李默的视线向前方望去,眼神一亮,因为他看到了一家酒馆。
李默拉着马朝酒馆走去,一个热情的店小二迎了上来,“这位客官,快里面请,后面有马厩,我将您的马牵过去。”
“好。”李默打量了一眼酒馆,微笑着将缰绳交给了店小二。
李默脱下了汉阳毡帽,走进了酒馆,在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做了下来。
店小二栓好马后走了进来,“这位客官,小店有烧刀子酱牛肉,阳春面,您想要点什么?”
“这个店就你一个人?”
“我和贱内两个人,我负责招呼客人,贱内负责准备酒饭。”
李默点了点头,接着道:“将我的酒葫芦打满,再来一斤酱牛肉,一碗阳春面。”
“好嘞。”
烧刀子很烈,酱牛肉很咸,阳春面很粗,但是李默不在乎。
“店家,这里离长安还有几日的路程?”
店家想了想道:“如果骑马走官道的话,也就两日的路程。”店家打量了一下李默,“这位客观是个读书人吧?”
“算是读过几年书吧。”李默回答的很干脆,他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致地道:“并且我知道你也是一个读书人。”
店家愣了一愣,“客官…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方才记账的时候写的是蝇头小楷,并且颇具力道,若非有十年寒窗苦读之功怎会写出那种火候?”
店家的眼神中露出钦佩之色,作了一揖,道:“客官目光如炬,我确实曾经寒窗苦读十二年…”说道这里,店家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灰心之色,“我参加过两次科举,但是都没有及第。”
李默道:“所以你失去了信心?”
店家低下了头,“天下的学子那么多,或许我真的是学艺不精。”
李默微笑着看着他,“所以,这个烧刀子是你酿的?”
“是的。”
“你不太适合酿酒。”
这当然不是一句夸奖的话,但是店家听了这句话之后却笑了。
“没想到今天能够遇到兄台这样的洒脱之人。”
李默道:“坐下来,喝点酒,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喜欢交朋友。”
“兄台为什么要去长安?”
“你有没有听说过上元节诗会?”
“上元节会是天下诗家的一次聚会,我怎会不知道。”店家道:“兄台能够参加上元节诗会,想必比是诗风也是独树一帜,敢问兄台大名。”
“在下李默。”
店家吃了一惊,“阁下是李默?就是去年科举的探花,辞官远游的李默?”
李默微笑着道:“去年刚好参加过科举,我也并不想做官。”
店家怔怔地看着他,“想不到我能在这里遇到当朝的探花…”店家方才有些钦佩的语气中有了一丝犹疑,“但是…”
“但是什么?”
“寒窗苦读皆是为了博取功名,为何李兄博取众人所仰的探花之名后却要辞官而去。”
李默看着他,用一种认真的语气回答道:“一颗浮尘之心要获得仁义,才能回归本真。圣贤交给我们的东西是如何成为仁者,在经历苦难之后理解世人的痛苦,然后担负起为官的责任,实现天下大治。”
听完李默的一席话之后,店家口中默念着着两个字,“仁者。”他怔怔的看着李默,过了许久,眼神中忽然闪出了别样的光亮,过了很久道:“没错,圣贤教给我们的东西是如何成为仁者,并不是为了博取功名。”店家忽然道:“李兄,你说的没错!我敬你一杯!”
李默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心中畅快,李默道:“你今后有什么计划?”
店家的眼神中露出坚定之色,“以前我的确是为了功名而做官,今日听闻兄台一番言语,我还会去长安参加科举。”
李默又为店家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他,“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精彩吗?就是因为你总能遇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窗外虽然微凉北风习习,但冬日暖阳和煦,早已经没有了寒冷之意,远方官道蜿蜒,李默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城廓,心想:离长安不远了。
长安,大明宫。
李瑁入宫拜见武惠妃,决定执行下一个计划。
李瑁入丹凤门进进宫之后,下轿步行,临近殿一旁的宫女赶紧下拜,李瑁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殿内。
武惠妃年近四十五,气度华美,高髻丽容,但是她依然保养的很好,眉眼之间依然可以看出青春时代的绝色美貌。
李瑁行完拜见之礼后,武惠妃首先问道:“玉环她怎么没有来?”
李瑁此次是来与武惠妃商量机密之事,当然不会带上王妃杨玉环。
李瑁道:“母妃,玉环识得一首新曲,在家抚琴,孩儿并未让她随我来看望母妃。”
武惠妃顿时会意,他将旁人支开,她看着李瑁道:“你今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母妃?”
李瑁闪过一丝刀锋般的亮光,开门见山道:“母妃在后宫之中,可曾听说太子之事?”
武惠妃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四周,见下人早已经被自己使唤退下,她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太子有何事?”
“当今太子年近三十,多年来一直碌碌无为,终日在东宫读圣贤之书,最近我得知太子与鄂王瑶光王琚交往甚密,并对父皇有不满之言。”
武惠妃心中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李瑁的意思,但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她要将此事向李瑁了解清楚。
武惠妃看着李瑁,“他们三人本来就有才识,聚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妥,你能从他们诸多行动中看出他们的非分之言,此为忠君之心。”
李瑁知道母妃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于是接着道:“孩儿已经掌握了证据,太子府仆人张贵由于犯了法,被鄂王惩罚,因此揭发了太子与鄂王和光王的不轨之言。”李瑁的手捏住了镶有金线的袖边,“母妃,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武惠妃思虑了一阵,轻轻坐直了身子,忽然道:“所以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让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父皇?”武惠妃毕竟生在后宫,对于政治斗争也异常敏感。
李瑁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告知父皇全部,母妃只需提一点。”
“那一点?”
“母妃想想,哪一点可以让三人的交往变得居心叵测,用能引起父皇足够的警惕。”
武惠妃思虑一阵,道:“他们聚在一起,并且说一些怨怼之言。”
李瑁摇了摇头,徐徐道:“怨怼之言不足以让父皇起废立之心。”
这句话已经说的非常露骨了,武惠妃心里一震,她也有点兴奋,接着道:“说下去。”
李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太子为储君,百官拥护,母妃知不知道父皇最担心什么?”
武惠妃明知故问道:“担心什么?”
李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父皇最担心的也是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太子结党。”
昔日李隆基依靠政变起家,他对于结党一事非常敏感,因为这是李隆基的底线,不管是谁只要触及了这个底线,李隆基都会运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将其扼杀于摇篮中。
在李隆基眼里,结党与谋反无异。
武惠妃脸上虽然并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却翻江倒海,她一直想废除太子,扶持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为此她每天都在谋划,武惠妃嘱咐李瑁,每遇大事定要首先告知李林甫,李瑁来此言说,当然是得到了李林甫的同意,说明此事定然经过李林甫精心谋划,想到此处,武惠妃的心里有一些高兴又有一些兴奋。
武惠妃接着道:“帽儿,我明白李大人的意思了。”武惠妃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之色。
李瑁没想到母妃眼光竟然如此锐利,低声道:“此计先生帮助孩儿许多。”
武惠妃眼珠转动,点了点头,“此事我定会向陛下提起,再此期间你务必要保护好张贵,他是本案最重要的证人。”
李瑁脸上露出了喜色,回答道:“母妃放心,我定会保护他的安全。对了,母妃,先生还说…”
“还说什么?”
“先生说,张贵是借遭受太子毒打之机,跑到驸马杨洄府上,将这些事情告诉杨洄的。”
武惠妃点了点头,似乎对李林甫的言语深感认同和佩服。
李林甫是想让杨洄成为首告之人,从而掩护寿王。
武惠妃将这件事来回想了几遍,心里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