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帮。
这是一次紧急会议。
与会者寥寥无几，只有正副帮主，以及几名光神公司的顾问——或者说代表。
“危急关头，山虎那个老疯子在干什么？”
夜乌想不明白，猛虎帮帮主跟死了亲爹似的，忽然跑过来跟乌鸦帮全方位火并。
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猛虎帮调动了所有人手，包括那些隐藏力量，争抢破坏一些乌鸦帮甚至治安军的隐藏节点。
这种自杀式的行径，待那个镇长反应过来绝对不会放过，甚至将猛虎帮除名。
放在平时，这对乌鸦帮是个十足的好消息，但现在众人却高兴不起来。
吴顾问思索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定然是罗浮那边授权的，看来他们坐不住了，要逼迫我们暴露。”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时间点不怎么妙，正好撞上了妖兽潮，常乐镇恐怕会有很大的压力，镇长那边无法给予援助，我们最大的底牌无法使用。”
说起这个问题，众人也颇感头疼。
“哼，镇长那边就让他驻守吧，那是最后一道防线，这边我们自行处理。”
“虽然有些匆促，但我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江顾问，开启红月计划吧。”
夜乌做出安排。
一旁的技术顾问江医生皱眉：
“数据调试还不完善，基因体还存在缺陷，预期寿命不符合预期，贸然开启，实验体们会在关闭瞬间死去——我们要的不是一次性偃偶，而是成熟的，可独立生存的个体。”
“来不及了，保存好备份技术资料，之后可以重建再次实验。”
吴顾问摆摆手，拍了拍自己同事的肩膀：
“别忘了，这是浮阳的意志。”
江医生叹息，同意了下来，咕哝道：
“这下又浪费时间了，重启实验至少还要两年时间。”
哪方面的事态紧急，这名光神公司派遣的顾问是拎得清的，现在他们代表的已经不止是一个公司的利益了，而是浮阳集团，要与另一个集团博弈，不然那个管理常乐镇的洞天血裔也不会协助他们。
常乐镇的事件只是两大集团的一个小小缩影。
顾问团开始紧急做出安排。
“申请接入【炎魔剑渊】西部节点。”
“接入成功。”
“阵法调整，开始覆写……覆写完成，【红月】顺利升空，已与子节点建立链接。”
“鸦网链接完成。”
夜乌稍微放下心来。
有【炎魔剑渊】的支持，【红月】会源源不断持续下去，且最关键的核心节点就在遗迹位置，绝不会被打破。
唯一的隐患猛虎帮，也有乌鸦帮对付，在【红月】的加持下，这将是一支不亚于正规军的部队。
至于可能产生的损失，夜乌毫不放在心上，比起任务顺利完成的奖赏，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说是帮派之主，其实不过是光神公司养的黑手套，他很清楚正确的选择在哪边。
走出会议室，夜乌对副帮主嘱咐道：
“将战偶全部派出来，守在各个节点。”
副帮主恭恭敬敬弯腰：
“是。”
“对了，之前送往浮阳城的‘货物’如何了，怎么还没有回音？”
“据说是遇到了猛虎帮的伏击，耽误了不少时间，还在路上。”
“嗯，还有林子安，将他转移到安全地带，等到危机解除再放出来。”
副帮主讶然道：
“是，帮主对这小子还真好。”
夜乌淡淡笑道：
“拼搏大半辈子也累了，物是人非啊，我也是为自己打算罢了……小方你就是太认真了，好久没听你叫过我夜老大了。”
“上下有别……在心里，帮主永远是夜老大。”
……
送走夜乌，副帮主挺起身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
他走进了一个空白的房间，拿出一个小巧的通讯器，通过特制线路连接。
“灵网通讯已经屏蔽，是时候了，这是他们的布防节点……”
画面另一边，是苍老到不成样子，精神矍铄的明鸿。
“我已收到，按计划行事，我会给你想要的。”
副帮主点点头，漠然重复道：
“别忘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亲自动手。”
“当然可以，做好你该做的，实话说相比你提供的帮助，这点要求不足轻重，罗浮公司已允诺我摆脱束缚突破筑基，并获得完整阵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副帮主呼吸骤然粗重了一瞬，接着摇头，恨声道：
“我现在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他死。”
画面中的老人淡然笑着：
“真是讽刺啊，现在最想要他死的，居然是一直跟随着的你，方瑾。”
“……”
方瑾冷漠摇头：
“行了，我和你只是利益交换，可没什么交情。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在这位乌鸦帮副帮主记忆里，明鸿可一直是身体状态俱佳的青年状态。
说起这个，明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我的替命者死了。”
任务路线是方瑾泄露的，现在还达成了合作，明鸿不至于怀疑这个盟友，但显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替命者死亡，相当于明鸿的退路消失了，他本可以无论罗浮的计谋成与不成，都全身而退，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全部压上。
除了罗浮的许诺，他别无选择。
方瑾点头，表面状若无事，心里却隐隐锁定了一个人影。
那支送死的小队他了如指掌，要说唯一不了解的变数，只有插进去的那对兄弟。
可怎么可能，那两人连炼气都不是，如何反杀？
“……”
摇摇头，方瑾关闭了通讯，开始向下做出安排。
无论如何，只要那对兄弟不是脑子有了问题，绝不会再返回常乐镇，对计划不会有任何影响。
绝不会。
……
“那是……”
睁开双眸，已是日上三竿，小四开着车，距离常乐镇已经越来越近，他下意识握住了手中的竹简，散发出莹莹微光，竹简变形为一本薄薄的纸质书籍，又变作龟甲，青铜鼎……最后化作指尖可以捏起来的金属小册子。
反应过来，林子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垂落。
“你醒了。”
“这是什么……你的本体怎么突然变形了？”
书灵温和解释道：
“这就是我……我是书，仅此而已，承载讯息的载体，随使用者的心意，我可以是任何模样。”
林子安呢喃自语：
“这是过去的书籍载体……就是说，你是书籍这一概念的集合，并不局限于某一形状。”
“我似乎捡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尽管第一次看到那几个符号，林子安还是本能理解了意思：“天书……两仪……这是你的名字？”
“我不记得。”
书灵用平静的声音道：
“我不完整，记得的事情很少，不仅仅有断层，甚至有很多互相矛盾冲突。”
“……为什么选择我？”
“其他人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和行动力，他们都会恐惧，都会忘记。”
书灵轻笑道：
“而你没有，所以我提醒你，让你不至于那么快死掉。”
“而后续你也证明了自己——你知晓真相后，想的不是逃跑，而是将那些恶贼全都杀掉。”
“这就是‘两仪’。”
“我因此而选择了你。”
林子安轻叹：“可‘两仪’不是指阴阳么，均衡之类的，我这种愣头青不适合吧。”
“怎会如此。”
书灵好笑地反问了一句：“你以为两仪是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天下万物莫不为阴阳两端，这是天下纲纪，莫不是认为要你事事受到拘束，这不行那不能做，考虑将来影响不成？”
“每个人都在天道之下，既然如此，为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真这么做，不知多少人走上歪路啊。”
书灵道：“但你不会，你知道正确的路。”
“或许吧。”
“我只是有些事情看不下去，想要改变。”
林子安轻声说着，询问道：
“两仪兄，还是两仪姐？”
“我该如何称呼你。你还有什么修行法门，尽早教我吧。
“这一路回去定然凶险，那是两个黑帮，其中还有不少炼气，掌权者可能筑基，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仅仅靠‘山河图观’和他们的一些基础功法，恐怕不太够。”
“确实如此。但不要用兄或姐来称呼我，我是书，没有性别，你唤我书灵就好，两仪亦可。”
两仪书灵道：“至于修行法门，我亦想要教你……我曾经是天书，记载了历朝历代诸多知识，其中不乏仙道妙法，虽然大半遗落，但教导你不成问题。”
“只是，这世界在大劫过后，虽然根基不变，但体系却有诸多冲突，这是不同理念造成的，这背后肯定有深远原因，我不敢随意指点。”
“体系冲突，不同理念？”
林子安微微皱眉，记得查到的一些资料中，这世界过往岁月有诸多大战，历史断代，莫不是这种原因？
“是的，具体原因我记不清了，找到其他碎片的记忆或许能记起。”
话已至此，两仪轻声回忆道：
“我有一门儒家的‘天演’之法。”
它等了漫长岁月，才等到一个符合要求的林子安，此刻娓娓道来：
“所谓‘天演’，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功法，而是一枚种子，写下己‘法’与‘度’的种子。我是一本书，除却记载过往的历史过往，知识承载，自然有新的执笔者书写新的内容，写出来的内容都会成为事实。”
“不过此法涉及面颇广，入门时间长，现在定然是来不及了，涉及越是广泛，遭受的阻力也就越大，需要修者自行壮大，初期只能当做一种战斗手段。”
末了，它又补充道：
“其实你现在已经在间接使用我的功能，忘记你觉醒的能力了吗？”
“你说这个？”
林子安一愣，意念动荡，一柄弯刀就顺应他的心由虚转实，出现在他掌中，被他紧握。
仔细感悟片刻，林子安命了其中过程。
这次形成的刀与朴刀不同，后柄短，这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车内朴刀舒展不开。
也就是说，随着他的心意将兵器凝聚成形，而个中流程，林子安发觉精气并非直接破体凝聚而出，而是流淌进入书身，而后凝聚出来，因为携带同体，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觉。
林子安又试着不经过书身直接凝聚成形，同样成功，但稳定性下降了许多。
他又试着凝聚手机，电脑等前世物品，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两仪书灵道：
“‘凝气成兵’，可以随着你的心意凝聚成型，但必须是你理解认知构造的武器才行，这就是你突破后获得的天赋能力。”
“由我作为转化，可以让你凝聚的武器实体化更长时间，这是作为天书本身的特性，若是你修行‘天演’，这一特性还会得到加强——唯一的问题是所耗时间颇长。”
“是啊。”
想到这里，听的时候还颇为激动的林子安顿时冷静下来：
“修法随好，可时间太长了，急求不得。”
“以后总有机会的。”
书灵安慰了一句，然后道：
“握住我，凝神，运转《山河图观》，感应我的气息。”
“？”
虽然有些疑惑，林子安还是拿起了书，凝神静气，运转观想法。
书扉表面逐渐亮起一道银色的华光。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多出了其他六个光点，其中三个暗淡隐没，似乎在极遥远之地，一个虽然距离不远，却也同样黯淡，而一个极近，几乎与林子安自己重叠，只是明暗不定，似乎是被封禁。
“这是！”
林子安愕然睁眼。
“那是我的其他书页部分所在的位置，最近的一个就在乌鸦帮，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找回，帮我恢复记忆。”
两仪书灵道，这是它的请求。
他这才想起，貌似这天书是不完整的，被它现在的模样迷惑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林子安点头，书灵帮助了他，这是应有之举。
“优先完成你自己的事情，我等了无数年，不急于一时，一百年，五百年后再来取也可以。”
林子安第一次直观意识到了这个书灵淡薄的时间观念。
他哭笑不得道：
“还是这次若能找到机会，我顺手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