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行过疏篱到小桥,
绿杨阴里有红娇。
分明眼界无分别,
安置心头未肯消。
卢韵竹接过玉佩,想了一下,抽出身上的那柄小剑,豪迈地说:“姐姐,这个送给你!”
夏云舒噗嗤一下笑了,“姐姐不要,你快收起来吧。”
卢韵竹看着夏云舒认真地说:“我能送给姐姐的,也就只有这柄师父给我的小剑了。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夏云舒心里微微一动,接过了那柄小剑。卢韵竹还傻乎乎地说:“这样的剑我师父肯定还有,我再找他要就是了。”
看着夏云舒离去,卢韵竹坐下想了一会儿,突然跑出房去。她来到吴瑜的房间,发现吴瑜不在,随即她又跑到师父陶录的房间。看到吴瑜正和师父一起,卢韵竹也顾不上叫师父,气喘吁吁地对吴瑜说:“吴瑜师哥,夏姐姐要走了,你知道吗?”
吴瑜一愣,脸上马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陶录当然知道吴瑜和夏云舒之间微妙的关系,他静静地看了吴瑜一会儿,说:“徒弟啊,你对夏姑娘是怎么想的?为师想听听你的看法。”
吴瑜低着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不知道……”
陶录看吴瑜这个样子,摇摇头说:“徒儿啊,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看夏姑娘是个很不错的人,要是错过岂不可惜?”
此时吴瑜抬起头说:“可是,我还得跟着师父修道。徒儿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修道之人。”
陶录又轻轻摇了摇头,“所谓修道,修的是自己的心。修道之人自然需要心无旁骛,内心毫无杂念,可是修道更需要随遇而安,也就是你要跟着心走。若是你的心走了,你修道还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修道在于自身,为师已没有什么可交给你,你得靠自己去领悟去升华。再说,并非修道之人才能得道,无论何人,都可以得道,通过其他的路径也可以得道。农夫种地可以得道,商人买卖可以得道,官场做官可以得道,就是屠夫也可以得道。其中的道理,你要好好想一想。好了,你先回去,我和你师妹说些事情。”
吴瑜默默退下。陶录转头对卢韵竹说:“徒儿,你坐下。为师正想去找你。自你跟随我以来,为师整日忙碌,没有好好和你说说心里话。为师知道,你对你父亲的死还是放不下。”
卢韵竹垂下的头轻轻点了点。
“徒儿啊,如果我要说你父亲的死为师也有责任,你怎么想?”
卢韵竹抬起头,瞪大了眼珠,疑惑地看着陶录。
陶录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云峡山驿站遇袭,涉及到你家云珠山庄,事情你都知道。你父亲虽受胡至庸和匈突人的胁迫,但终究还是有过错。我说的没错吧?当你父亲死之前我离开云珠山庄时,我已经感觉到你父亲心中的悔意。我当时也想到你父亲可能会自决,我甚至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你父亲以死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保全自己的名节和云珠山庄。但是,当我得知你父亲自决之后,我又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云峡山驿站惨案已经发生,其实再怎么弥补其实也是于事无补的。若是你父亲好好活着,成就一番事业,这样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若是我当时对你父亲多些宽慰的话语,提醒你的家人多关心照料你父亲,你父亲也不至于这样死去。这件事情上,为师做错了。此事也成了我心中打不开的一个节。为师收你为徒,并不想让你学些本事之后为你父亲报仇。你现在还小,为师只想让你学会从多方面看待此事。也许你长大之后仍然觉得你报仇是应该的,天经地义,那么,你就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为师绝不会阻拦你去报仇。就是你找我报你父亲之仇,为师觉得也是应该的。为师只想让你知道,还有比报仇更有意义的事情。为师也研究过一些佛学,凡事有因有果。洒脱之人不会让自己沾染因果。若是沾染了因果,便会成为自己的内心中的结,再要打开此结可就不太容易了。为师说的这些你可能不大明白,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为师希望你有一天会明白我所说的这些话。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卢韵竹只觉得脑子一片发懵,但她记住了陶录所说的一句话。她双眼有些失神,默默地转身离开。
陶录看着卢韵竹离开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长久憋闷在心中的那个结似乎慢慢松动了。他站起身踱出屋外,看了一会儿云霞之中的夕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吴瑜回到房间后便一直坐在桌前发愣。他不停地想着师父陶录对他所说的话和自己的将来。就连姚五和四狗叫他吃饭,他也含糊得答应着,身体却没有动一下。当他从思绪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身处黑暗之中。原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他默默点亮了蜡烛,看着那跳跃的烛芯。渐渐地,他的心也随着火苗躁动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猛地站起,快步出了门,朝着师父陶录的房间跑去。吴瑜来到陶录的窗前,透过窗户看到屋内还点着烛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门进去,却看到师父陶录正坐在桌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正月初三。吴瑜走了。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连夜就走了。姚五对此恨地牙根痒痒。四狗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这小子太不讲义气了,实在可恶。以后我要见到那小子非要教训他一顿!太不像话了,一点也不把咱们这两个哥哥放在眼里。”
姚五叹口气,“那小子长大了,又有一个好姑娘等着,换了是我也会赶快去追的。”
四狗斜着眼看着姚五,“我说老弟,我看你小子有点吃醋啊,你也赶快找一个得了,也省得你惦记人家夏姑娘。”
“一边去!会不会聊天啊!”姚五没好气地踹了四狗一脚。
京城,顺亲王府中。承亲王正得意洋洋哼着小曲,时不时又摇头晃脑地抿一口茶水。顺亲王厌恶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了,对承亲王说:“我说承亲王,我不是说过让你以后少来我这里吗?你我周围耳目众多,皇上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好。”
承亲王嘴一撇,“哥哥你多虑了。皇上自回宫以来已经好几天了,根本没有动你我的意思。放心吧,没事!皇上念及着手足之情呢!”
顺亲王火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懂个屁!他会念及什么手足之情?是你我对皇上再没什么威胁了,我们在庙堂之中已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他要弄死我们,真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告诉你承亲王,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听好了,你以后再不要来我府上!”
承亲王想不到顺亲王会发火,震惊之余非常尴尬。他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最后恨恨地站起身,摔门而去。
顺亲王对承亲王的离去毫不理会,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脸上布满了愁云。
皇上在书房中,看着一份折子愣着出神。此时魏言忠轻轻走上前来,对皇上说:“曹新忍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皇上您还要再见见他吗?”
皇上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边境之事该告一段落了。朕交代的事情他都记住了吗?”
魏言忠说:“我都嘱咐过了。皇上放心。”
皇上摆摆手,“好了,让他马上出发吧!”魏言忠刚要转身离开,皇上又叫住了他,“魏爱卿,你觉得惠亲王和虞亲王如何?”
魏言忠有点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皇上说:“无妨,你只管直说。”
魏言忠心里有了底,想了一会儿说:“奴才认为这二人都不简单,比起顺亲王和承亲王,此二人更有城府,尤其是那虞亲王。虽然之前的风波虞亲王没有参与,但老奴以为他看透了整件事情。”
皇上摇了摇头,“你说的对,朕也没想到虞亲王智虑这么深,但当朕看到虞亲王和惠亲王请求将自己外放,远离京师的奏折之时,朕又觉得似乎高估了虞亲王。”
魏言忠一下子紧张起来,“皇上,您可要考虑清楚啊!这两位王爷虽然目前没有什么根基,但是到了京师之外不好掌控啊。而且,皇上您说高估了虞亲王,但这是不是虞亲王故意让您高估他,从而放松警惕呢?”
皇上说:“朕念及虞亲王有一些淡泊之心,到是愿意将他们外放京师之外,让他们也松松气。”
魏言忠大惊失色,“皇上,这是为何?假若有一日虞亲王或是惠亲王作乱可怎么办?尤其是那个惠亲王,其心智不差于虞亲王,奴才觉得他一定有些不甘心,如果日后……”
皇上笑了,“那又怎样?你就对朕这么没有信心吗?”
魏言忠马上跪倒在地,“奴才不敢,只是……”
皇上摆摆手,“好了,朕明白你想什么,不必再说了。朕已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