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喇冯阿在躺在榻上,一手搂着美人,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回味无穷啊!
盆里的葱爆羊肉早就见底了。
老胡跪在底下,范则垂首站在旁边。
范则对于跪这个事,还是十分厌恶的。
不过,札喇冯阿倒也没硬要范则跪着。
范则不是他家的包衣,而且在这个时间点上,鞑子对于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
说到底,这些破烂玩意儿,都是后来的汉人奴才,一点点给养出来的。
正如此时的老胡。
“这个菜做得好吃啊,你懂些厨艺?”
札喇冯阿问道,老胡负责传话。
“回札爷,小人原本在鳌拜大人府上,就负责过后厨的事情。”
“不是小人自夸,就厨艺这块儿来讲,那可是连鳌拜大人,都对小人赞不绝口的。”
札喇冯阿一听,坐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都会做些什么啊?”
“那可多了。”
范则也没多想,顺嘴开始往出秃噜。
“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
这一串报菜名下来,给老胡说哭了。
因为好多菜他都翻译不出来。
到后来干脆也不翻了,因为范则越念越快,他跟不上溜儿了。
“……熘白杂碎、三鲜鱼翅、栗子鸡、煎汆活鲤鱼、板鸭、筒子鸡!”
好家伙!
等到说完的时候,札喇冯阿都听傻了。
“就这些东西,您爱不爱吃?”
“爱吃!”
“想不想吃?”
“想吃啊!”
那也吃不了,我啊,没钱!
鞠躬,下台……
当然,范则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以后有时间,慢慢给札爷做。”
范则笑着说道:“只是可惜了,等回了盛京,小人就要回鳌拜大人那儿去了,怕是也没机会伺候札爷了。”
“不过没关系,咱回去的这路上,小人给您多做点好的。不过军旅之中,食材有限,可能做不出上好的佳肴,还请札爷见谅啊。”
札喇冯阿一听,立马急了,赶紧下床,鞋都没踩,拉住范则的手,并排坐在了床榻上。
原本侍奉的女子还躺在那里,被札喇冯阿一把推开。
只见他满脸堆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啊,范先生啊,你看鳌拜那也没什么好的,不如这样,你跟我走,鳌拜给你多少银子,多少地,我给你双份的,不,三份!”
札喇冯阿语气迫切,让范则差点以为这是个十足吃货。
其实不然。
札喇冯阿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
恰恰相反,他曾经数次去过他的主子,也就是他堂妹夫岳托的府上赴过宴。
岳托可是礼亲王代善的长子,努尔哈赤的亲孙子,到前年为止,爵位还是和硕成亲王。
虽然因为他树敌颇多,现在被贬为贝勒。
但能被皇太极委以这次“南略”右翼军统帅的重任,想也知道,绝对是心腹之人。
可就算是这样的大人物,府上厨子的手艺,也不及范则。
别看范则只做了一道菜,却比札喇冯阿在岳托那,或者说这辈子吃过的所有菜,都强上无数倍。
所以,札喇冯阿是想先把范则留在身边,等战事结束了,送到岳托府上,献个殷勤,巩固一下关系。
可他哪知道,岳托过不了多久,就病死在济南了。
范则不清楚他的这些小心思,不过这个结果倒正是他要的。
“哎呀,这可是让小人十分为难呀。”
范则面露苦色,但话却没有说死。
为难嘛,就是有商量喽。
“诶!你不用管,鳌拜那里自然有我替你去说,就算他是皇爷的奴才,我札喇冯阿也不怕他。”
“你只说你想不想留在我这吧。还是说,你瞧不是我札喇冯阿,一心只想做他鳌拜的奴才?”
说到这里,札喇冯阿板起脸来,但看着就很做作,感觉还……有点可爱了呢。
“别别,札爷这不就说远了嘛,”
范则赶紧就坡下驴,这老札心眼子有点缺,不要节外生枝。
“难得您看得上小人的手艺,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
“要依小人看,您也甭去跟鳌拜大人说了。反正小人的命也是札爷您昨天救的,只当小人死在了平谷县里。”
“以后小人就跟着札爷吃饭了,至于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您能给口饭吃就行,小人只为回报您的恩情了。”
这一串“小人”,说的范则那叫一个别扭。
不过,虽然札喇冯阿听不懂,他就是自称“老子”,也没什么关系。
但老胡可听得懂。
这些“小人”和姿态,其实是摆给老胡看的。
毕竟他是能跟札喇冯阿说上话的人。
如果言语间显不出恭敬,难保会在背后给自己穿小鞋。
为这些小事,再影响了跑路,那就亏大了。
权宜之计,只能用“小人”防小人。
求生欲很强啊……
札喇冯阿听到范则的表态,高兴惨了。
只见他双手乱舞,最后回头,拍了床上女子的屁股几下,惹得一阵痛呼。
范则不经意间,目光也看向了女子。
只见她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倒也算标致。
面色白皙,手指柔嫩,肯定不是干农活的。
而且从那扑面而来的红粉气息上,也看得出来,是个风尘女子。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被札喇冯阿看着了。
他没有声张,倒是暗自点点头,嘴角一丝窃笑。
札喇冯阿又拉着范则聊了会儿闲篇儿,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范则也再三确认了,札喇冯阿不会自作聪明,去鳌拜那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算是放下了心。
出了正房,院子里的鞑子看着范则,脸上也都挂着些笑意,显然中午吃得很满意。
就连那些吃的早一些,只赶上头一锅“狗都不吃”的鞑子,后来也都忍不住,又多吃了不少。
老胡见到这个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酸,酸到牙根的那种酸。
范则也看出来了,不想把老胡得罪得太深,拍了拍他。
“胡老哥,你可别多想,老弟不是为了跟你争什么宠,而且我也不缺那个。”
“你也知道,我叔叔宪斗先生,那在咱们包衣里,算是这个的!”
说到这,范则挑了个大拇哥。
而宪斗,是范文程的字。
“他从小就疼我,我是不缺吃穿的。我这手艺,那也是跟叔叔府上的厨子学的。”
“嘿嘿,说来也不怕老哥笑话,因为学厨这事儿,叔叔没少打我的屁股,但架不住,老弟就爱这口儿啊,没辙。”
老胡脸色阴晴不定。
他也听出来了,范则这是拿范文程来压他呢。
唉,算了,谁让人家家世好呢。
同样的奴才,人家跟的什么主子,自己跟了个什么玩意儿。
“范老弟,你这么说的话,那可就远了。”
“我老胡可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别多想,以后咱们一块儿,好好替主子爷办事,谁也不能有别的心思,对不对?”
范则也暗道一声老鸡贼。
“那是自然。刚才的事,也多谢胡老哥了。”
“嗯?什么事?”
老胡不知道范则说的是哪件事。
“就是做饭的时候,要不是老哥跟几位兵爷说了一声,老弟也做不上这顿饭啊。”
老胡有点尴尬。
因为他刚才跟那群鞑子说的是,“这小子说给你们做龙肉吃,做不出来,任你们一人砍一刀!”
不然鞑子凭啥给范则让地方,那是准备看看他要整什么景呢。
要不是范则最后做出来的羊肉实在惊艳,恐怕这会儿都成开花烤肠了。
“啊……这个啊,不算什么。老哥哥我啊,在主子爷这里,还是有点儿份量的。”
范则不知道老胡的自吹自擂,照样道过了谢,回到前院。
邢远靠在树上,正在闭目养神。
“邢哥,摆平了!”
“摆平了?”邢远听不懂。
“就是没事了。”
“哦?你怎么摆平的?”
范则一脸得意:“有贵人相助。”
“哪个贵人?”
“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