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龙负手站在府衙女牢外,那冰冷的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忌惮之色。
他真不希望幕后黑手是陆炳,因为陆家人跟嘉靖的关系太密切了,而且势力庞大的吓人。
如果真是陆炳,他真不知道投靠谁才能保住小命。
还好,没过多久张猛便把陆非烟给请来了。
赵云龙看到那熟悉的马车,还有那熟悉的身影,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小仙女能来就证明陆家人不是在演他。
他疾步走上前去,略带歉意道:“非非,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来帮忙。”
这么清丽脱俗的小仙女怎么会演他呢?
他的内心着实有点愧疚。
陆非烟却是满脸寒霜道:“云龙哥,忠嫂真被人欺负了?”
唉,看那样子,十有八九是!
赵云龙微微叹息一声,随即抬手道:“猛子,带人看住这帮东西,我们没出来之前,一个都别放走了。
非非,你跟我来。”
女牢里潘氏已然把干草抱回去,再次覆在身上,呆呆的靠坐在角落里。
那瘦弱的身躯还在那里轻轻的颤抖,那无助的眼神中又是惊悸,又是绝望,又是疯狂。
唉,作孽啊。
赵云龙见状又忍不住暗自叹息,随即挥手轻声道:“贲子,你们都出去,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罢,他这才带着陆非烟小心的走进牢房中。
陆非烟一看潘氏的样子,并没有立马上前,她竟然抬起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喃喃的念叨起来。
叽里呱啦,呜哩哇啦,也不知在念些什么。
赵云龙看着她的芊芊玉手,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好奇之色,这是个什么手印?
他耐心的等陆非烟念叨完,这才轻声问道:“非非,你这念的是什么?”
陆非烟不假思索道:“清心咒,可清心定神、去烦止恶、驱除心魔。”
果然,咒语念完潘氏便不再瑟瑟发抖了。
她竟然抬起头来,好奇的看向陆非烟,那眼神中的疯狂之色也没了。
陆非烟见状,这才柔声道:“忠嫂,是我啊,我是非非,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要怕。”
潘氏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随即便颤巍巍的向陆非烟爬来,边爬还边痛哭道:“非非,夫君说你能直达天听,求你帮夫君报仇,帮我报仇啊!”
“哗”,稻草落下,陆非烟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寒光。
是哪个畜生干的?
她缓缓蹲下来,抱住潘氏瘦弱的身躯,咬着银牙轻声道:“忠嫂,你说,是谁害死了忠哥,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报仇。”
潘氏痛哭流涕道:“非非,我来顺天府申冤的时候都说了是陈庆啊,是陈庆那个畜生啊!”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陈寅之子陈庆!
原来是这个畜生!
难怪潘氏不敢去南镇抚司申冤。
难怪他莫名其妙就被抓进了诏狱。
难怪当初武举会试的时候陈寅劝嘉靖只取前三甲。
这家伙还冠冕堂皇的说取三个就够了,后面排起来浪费时间。
实际上是陈庆文才武功都是垃圾,妥妥的倒数第一。
如果真一路排下去,那他们得把十几个参加武举会试的副千户全干掉陈庆才有机会上位!
现在只要干掉前三甲,陈寅再暗地里使使劲,陈庆就上去了。
因为陈庆本就是北镇抚司副千户!
赵云龙如梦方醒般的点了点头,随即咬牙切齿道:“嫂子,你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有些什么人参与了。”
潘氏闻言,吓得哆嗦道:“你不相信我?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呃,把人家吓着了。
赵云龙连忙抬手搓了搓脸,小心的解释道:“嫂子,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
你也知道,现在锦衣卫都不能胡来,做什么那都得讲律例,我们要帮你和忠哥报仇那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所以,你得把整件事情的经过细细说出来,我才好帮你逮住那些畜生,一个个追查,一个个审问,找出真凭实据来,定他们的罪。”
这种事叫人如何启齿?
潘氏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好,我说,反正我都没打算活了,丢人就丢人,只要你们能给我和忠哥报仇就行。”
赵云龙闻言,连忙抬手道:“嫂子,你等一下。”
说罢,他边疾步走出去交待道:“贲子,快去取文房四宝和矮几来。”
这些东西就是记录证供用的,牢里就有,自然是很快就取过来了。
赵云龙又让陆非烟扶着潘氏靠墙坐下来,这才盘坐在小几前,提笔郑重道:“好了,嫂子你说。”
潘氏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喃喃道:“你们也知道,我跟夫君成亲的时候爹爹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夫君好酒又好客,所以,他经常请你和陈庆等兴献王府仪卫司出身的兄弟来家里喝酒。
那时候我就发现陈庆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这畜生喝多了之后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后来,爹爹退下来陈寅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这畜生看我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每次这畜生喝多了之后,就偷偷看着我,仿佛要把我吞下去一般。
我也曾暗暗提醒夫君,要小心陈庆这畜生,夫君却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石开死了,你也被抓进了诏狱,夫君心情不好,天天借酒浇愁。
陈庆那畜生也借口陪夫君喝酒,天天来。
有一天,他趁着夫君喝醉了,竟然对我动手动脚,还要我从了他。
我当即怒斥,把他轰了出去。
因为这事太丢人,我没敢跟夫君说。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夫君刚去衙门不久便因为身体不适跑回来了。
我命人去抓了药,还没来得及熬,夫君便吐血而亡!”
说到这里,潘氏已然是泣不成声。
陆非烟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一阵,她这才哽咽着继续道:“我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陈庆这畜生干的。
他爹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不敢去南镇抚司申冤,所以,跑顺天府衙来申冤了。
没想到,顺天府治中听我状告陈庆,不但没有去抓陈庆反而把我给关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帮凶!
赵云龙暗自捏了捏笔杆,这才小心的问道:“问案顺天府治中是谁?”
潘氏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也不知道问案的顺天府治中是谁,我只听旁人叫他严大人。“
严大人?
好,知道姓什么就行了。
赵云龙抬手示意,继续。
潘氏又咬了咬牙,红着眼恨恨的道:”昨天下午,顺天府姓费的通判提审我。
他们说什么是我与小叔通奸被夫君发现,所以毒死了夫君!
我自然是抵死不认。
他们便拿出刑具严刑拷打,将我打的死去活来。
后面,我被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抬床上了,陈庆那畜生,那畜生。
那畜生竟然跑进来强行玷污了我!“
这畜生简直禽兽不如!
赵云龙闻言,差点把手中的笔都捏断了。
陆非烟闻言,更是气得蹭一下站起来,暴怒道:“云龙哥,我们去把陈庆这畜生抓起来,我要亲手宰了他!”
呃,别急啊!
人家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仅凭一份供词是没法定人家罪的。
赵云龙摆了摆手,随即小心的道:“非非,你先别急,嫂子,你可记得陈庆身上有什么明显的胎记什么的,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简直是在揭人伤疤啊,而且还是直接往下撕那种!
潘氏闻言,满脸痛苦的回想了一下,突然间便扯着自己的头发癫狂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哪有脸睁眼看啊!
我恨,我恨,我恨啊!
我趁那畜生不备,忍痛拔出了指甲里的竹签狠狠的在那畜生背上扎了一下!
啊,我要扎死这畜生!”
说罢,她竟然摸起地上的竹签疯狂的乱扎起来。
陆非烟见状,连忙夺下她的竹签,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忠嫂,没事了,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说罢,她又回过头来,哭喊道:“云龙哥,够了,别问了!”
这个的确够了,被竹签狠狠扎个窟窿几天时间肯定好不了。
赵云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放下笔,站起身来,解下身上的蟒袍小心的披潘氏身上。
他见潘氏用蟒袍紧紧裹住了身子,这才微微叹息道:“非非,你先带嫂子上马车等着。”
陆非烟闻言,忍住怒火,转头低声道:“我们不去抓那畜生吗?”
唉,陈庆岂是那么好抓的。
他还不敢让潘氏听到这个名字。
赵云龙只能附耳上去,低声道:“陈庆这会儿在北镇抚司当值,不好抓。
我们还是先把嫂子和小勇先转移到南镇抚司再说吧。”
此时,北镇抚司主事值房中。
锦衣卫指挥使陈寅坐在主位上,阴森森的盯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冷冷的问道:“说,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陈庆不安的窝起脚趾抓了抓地面,这才小心的道:“爹,我没干什么啊!”
你还没干什么?
陈寅气得拍桌怒吼道:“你不知道潘氏是谁的儿媳吗?
你这个畜生!
严世藩和费完是在给你下套,你知道吗?”
陈庆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不解道:“爹,严世藩和费完不都我们这边的吗,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下套?”
陈寅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兴献王府出身的副千户真这么好杀吗?
皇上肯定会下旨彻查,这点严世藩和费完都清楚,就你这头猪不知道!
还他们为什么给你下套?
告诉你,这事能瞒过去也就罢了,如果瞒不过去,他们就会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
你以为他们就只能推你上位吗?
排着队给他们送礼等他们提携的人多的是!”
啊!
陈庆不由大惊失色道:“爹,当初你不是说没事吗?”
你真是猪脑子啊!
陈寅懊恼道:“原本是没什么事的,现在却硬生生被你搞出事来了。
严世藩此人太奸诈了,他估计一听潘氏的控诉就已经想好给你下套了。
我都跟你说了,要你这段时间小心一点,收殓一点,你就是不听。
你竟然听信严世藩和费完的,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告诉你,皇上已经下旨彻查王忠一案了,赵云龙已经去顺天府衙提人了。
你觉得潘氏会不会把你做的事情说出来?”
那肯定啊!
陈庆吓得惊慌失措道:“爹,怎么办,要不我出去躲躲?”
陈寅微微摇头叹息道:“躲?
你往哪里躲?
京城藏得住吗?
出了京城,你还不是得靠他们帮忙?
到时候一旦出了事人家一下就把你拎出来了!
唉,这些人太阴险了,当初我就不应该跟他们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