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终究是用来揭破的。
清晨,特派员蒋书东坐车来到上海工人总工会。
还没进门,只听到院中传来一阵阵“嘿”、“喝”的震天喊声。通报身份之后,李军、仇凌忙迎了出来,寒暄之后,请蒋书东进入工会。
进门看时,只见几十名工人正握着木头削成的步枪,面对草人练习刺击术。一名看似文弱的青年背手走过人群,时不时指点工人的刺击动作,看样子他是这帮工人的教练。遇到有工人做不出规范动作时,那青年还会亲自拿枪示范。
这些工人练得极为卖力,只把蒋书东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看得频频点头。不住赞道:“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好,真好!还有那个教头也好,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随便一出手就能直中要害,太厉害了。”
李军笑道:“这位关伟同志目前是我们的总教头和保卫队长。”蒋书东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莫非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学生关伟’?”
“正是。”李军道:“特使这次视察……”
蒋书东笑着打断道:“都是一家人,李主席不必客气。视察谈不上,算是拜会,更是学习。还有,几位还是喊我可均吧,特使这个称呼在眼下的上海还不是很方便啊。”
李军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称呼您为可均先生好了。”
蒋书东一边走,一边说道:“久闻仇凌、李军,二位领导上海总工会有方,但没想到,短短两年多时间,总工会就发展如此迅猛,不仅人数众多、组织有序,刚刚我看到还在操练武装,可喜可贺呀!”
李军笑道:“这不都是响应国共合作、配合北伐吗?国民革命军最近捷报频传,我们也为之欣喜。一想到多少年来军阀割据混战、分裂中国的行径就要结束,我们就打心眼儿里高兴。可惜啊,我们目前不能亲上前线,只能和仇凌同志帮助革命军稳固上海。”
仇凌也道:“没错,国民革命军北伐进入上海的那天,就是我们配合起义、进攻上海司令部之日。”
蒋书东闻言极其欣喜:“好!好呀!虽然党派不同,但二位胸怀国家民族大义,徐某钦佩!”
李军道:“党派不同,目标和方向一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蒋书东道:“李主席说的是……上海之重要性毋庸置疑,若是总工会能配合作战,取得上海定能十拿九稳,只是……唉,也许我要给两位泼一盆冷水了。”
李军、仇凌各自一愣。李军道:“先生直说无妨。”
蒋书东道:“国民革命军为了避免糜烂地方,保全东南经济命脉,早先曾有决定,不在上海用兵。”听闻此话,仇凌、李军、关伟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大为失望。蒋书东又道:“不知者不怪,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总工会此事,我们之间一直缺少接头人,还是联络不便,沟通有误啊……”
仇凌叹道:“是啊,这么大的决定我们都不知道,由此可见,我们两党派之间的交流是多么的不畅通了!”
蒋书东笑道:“李会长,仇副会长不必失望,暂时不用兵不是永远不用兵。你们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早晚会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两位会长,是否愿意陪可均到总工会其他地方转转呢?”
李军连忙点头:“当然,可均先生请……”
……
送走蒋书东之后,李军、仇凌回到会议室里。
李军问道:“仇凌同志,你对这蒋书东的到访有何感想?”
仇凌思考片刻,说道:“在整件事上,我想我们也许有些失策……”
“失策?何出此言?”
“我在想,我们这些武装力量是不是不该过早的暴露给蒋书东,这样会不会反而加深了国民党对咱们的顾虑。”
李军摇了摇头:“不用兵,就是默许帝国主义国家在上海的既得利益,这样的革命肯定不会彻底,封建军阀退守上海,若不用兵,北伐只能是句空话。仇凌同志,咱们共产党人行得正站得直,没有什么底牌是不敢给人看的!如果党派之别甚于门庭之防、家国之利才是中华之大不幸。”
仇凌长叹一声:“但愿是我想得太多吧。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很多起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布置下去了。”
李军道:“我要把情况马上向党中央汇报一下,后面的工作具体如何进行,等我消息吧!”
……
中午,蒋书东来到雷公馆,三大亨亲自出门迎接。一番客套之后,雷地宝将蒋书东请进大厅坐下,倒了杯茶问道:“特使,上午到访总工会感受如何啊?”
蒋书东拿起茶杯,叹道:“总工会组织之严密,统战之精良,确实超越了我的认知。而且,这总工会里有枪有炮,训练积极,看来这上海,不日之间,就会闹出些动静来了……”
雷凡笑道:“不管其他,在我们眼里,反正只有一个党,一只军队。所以,可均先生日后在上海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开口便是……”
雷地宝也跟腔道:“是啊,特使放心,上海滩有我们三个在谁也没那么容易兴风作浪,我们会帮你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第一时间知会您。”
蒋书东微微一笑:“我晚上就要赶回武汉了,感谢三位老板这两日对可均的关照。我特别挑了一件礼物送给三位……”对身边的助手点了点头。
助手会意,当即端上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两只白玉老虎。这两只老虎雕刻的形状栩栩如生,犹如两只白虎啸傲山林。其颜色质地大同小异,就连雕工也一般的细致入微,显然出是同一名匠人之手。
蒋书东道:“我昨日在古玩城闲逛,发现了这一对好玩的物事,甚是喜欢,便买来送给三位老板……”
三大亨盯着桌子上一大一小两只虎,都忍不住邹起眉头,暗暗思讨蒋书东的用意。
蒋书东道:“可惜啊,没能找到一对同样大的,只有这一大一小两只。分别看还好,摆在一起却不甚协调。所以,三位可以不把两只虎摆在一处……”三人显然都听出了蒋书东的言外之意。
熊立抢着道:“当然了,一山不容二虎,老虎这种王者,还是有一只就够了……”说完,四人都各自心照不宣(各怀鬼胎?)地笑了起来。
……
这一日清晨,我早早起床,刚走出大杂院,却发现贾六正等在门口。我一愣,只听贾六道:“我决定,陪你去雷公馆,再帮你一次。”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贾六,问道:“你不会是想借机对熊立下手吧?”
贾六神色显得游移不定,却连连摇头掩饰道:“当然不会。”
我点点头:“我告诉你,铁卷是在雷地宝手里藏着呢,你可是见不到熊立,你还去吗?”
贾六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道:“答应了,当然就去。”暗想:就算见不到熊立,摸摸雷公馆的环境路线也好的。
我知道贾六见不到熊立也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可能用不上二十分钟就得手,便不虞有他,当即带着贾六上路,坐黄包车前往雷公馆。
抵达门外时,只见阿宝正等在门口。我拉着贾六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请来的开锁高手,现在把他交给你了!”又将徐牧连夜赶制的假铁卷递给阿宝,“是我找人连夜打造的假铁卷,一会调包用的,关键是你分得出里面那两本的真假吧?”
阿宝自信满满地一笑:“我认得出。”
我点了点头:“好!那你负责带他一会儿混进公司,剩下的按原计划进行。”阿宝点头。
我看了贾六一眼:“一会就看你的了!”说完,扭身走进公司院内。
……
在一名弟子的通报下,我顺利来到公司大厅。此时,雷地宝和管家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谈论着什么事情。
为了把戏份演得真一点,我故意装出一副六神无主、方寸大乱的样子,拱手拜道:“雷老板……”
雷地宝眉头一皱:“有事?”
我点点头:“有事……但……”瞟了瞟管家,装出一副颇为为难的表情。
管家颇为识趣地笑了笑,说道:“有日子没见了啊金爷,现在贵人多事,也不说常回公司来看看了……”暗想:“若说我可真是一根打不倒的墙头草,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能囫囵个地进出雷公馆,当真是奇才。”
我当然听出管家话中的酸意,笑道:“在外面跑还不是也一样心系公司,我和管家有内有外,但对公司的忠心都是无二的。”
管家摇头道:“不好比,眼看你转眼又成了沪上红人,还拿到了武汉政府的免死金牌,还真是掉得快起来得更快啊。”
我拱手拜道:“都是托了管家您的福啊……”以前我在雷公馆当四当家的时候都是管家给我请安,现在时过境迁,我又得跟管家请安了,真是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