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没有士兵的防御,使得斛律军很快便占领漯源城,先行入城的士兵依令搜寻全城,并没有发现城中还有敌军士兵驻守。于是派人禀报主帅斛律洛阳。
斛律洛阳等人得此消息,放心进入亮如白昼的城池,只见城守府一片凌乱,许多物品都随意丢弃在四处,熊熊燃烧仓库竟是一袋袋的米粮。
斛律洛阳急忙大叫道:“看看是不是真的?”
身边亲兵远远以长矛刺破一个个鼓鼓的麻袋,白大透亮米粒顿时一颗颗滚落而出去。
斛律洛阳幡然醒悟,敌军士兵连米粮都不要了,可见他们的确确是强弩之末。而尔朱天光分批退出城池的举动,显然是看到自己三面攻城以后,他心知守不住城池了,所以干脆弃城而逃,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此刻要是不追,待尔朱天光与叱列延庆一起逃回宁武关后,那一切晚都晚了,而未来迎接他们的,又将是一场惨烈的攻防战。
当即下令道:“快快灭火,尽可能将粮食保护下来。全军追击!”
“主公。”一名郎将冲了过来,只见他脸上带着慌急神色,声音颤抖的向斛律洛阳说道:“主公,敌军疯了,他们离开之前,竟然用火油把城中房屋都浇了一遍。”
听了此话,斛律洛阳等人冷汗都流了出来,还好王昊小心谨慎,没让斛律洛阳率领主力大军入城。若是全军将士贸然入城休整、安睡,怕是难逃烈火烧身、葬身火海之厄。
敌军留下的后手虽已失败,但斛律洛阳后怕不已,他拭了下额上冷汗,问道:“王郡丞,你怎么看?”
王昊反倒是冷静了,当他想到最后退走的刘贵军士兵出城后后一哄而散、借着夜色遁入丛林大山之中,心下已有决断,他抱拳一礼,冷笑着说道:“主公,尔朱天光的后手显然便是烈火焚城之计,只不过他用计不到家、痕迹太深,若他不是从容弃城,而是像刘贵那般一哄而散,我等还真中了他的诡计。但如今既然被我等看破,其计自是失效无用。”
分析完毕,王昊说出了他的主张:“依下官之见,我军主力当乘胜追击,绝不能给尔朱、叱列二将喘息之机。而漯源城已是空城一座,没有什么敌人,只须派一万兵马分守四门即可,就算暗处有人潜来纵火,将士们也能毫无损伤的退出城池。至于留守士兵和伤兵,则回营驻守和养伤。明日,他们再来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英雄所见略同。”斛律洛阳也有此意,眼见王昊与自己不谋而合,当下不再犹豫,留下一万兵马留守漯源城、五千士兵和伤亡回营休息,余下五万五千余兵马打起火把、马不停蹄的追击尔朱天光为首的败军。
……
斛律洛阳军在追击途中也抓了不少逃兵和溃兵。而这些士兵和低级将官都没有资格尔朱荣在前方所布下的大杀局,一一审问下来,每个人都说尔朱天光、何元、刘贵将要退往宁武关。这也让斛律洛阳放心大胆的向前追逐。
天刚蒙蒙亮,他们来到漯水河谷一处全长五六里的狭窄山谷之中,这里地势险要,两侧山崖中央倾斜挤压,迫使五万五千余兵马排成两车宽的长长纵队。若是率先撤退尔朱天光藏兵于两山之上,他们贸然入内的话,必将惨遭灭顶之灾。
斛律洛阳心中起疑,在北谷停下了大军,派遣擅于攀越的斥候上山四散搜索,然而山顶之上却空无一人。
闻讯的斛律洛阳暗骂一声,继续向前追击,但因耽搁了许久时间,强行军一个时辰,才发现尔朱军败兵的影子。
过了未到半个时辰,又到一处险要之地,这里虽然不如此前山谷险峻,但是尔朱军如果藏身于此,一样能够令他们损失惨重。斛律洛阳本原本不打算理会,王昊却说道:“主公,虚虚实实正是兵家惯用伎俩,不可不察!”
斛律洛阳的主力、精锐尽在此处,不敢冒险,只好再次派人搜寻,可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斛律洛阳狠狠地瞪了王昊一眼,继续向前追击。
因为一而再再而的三耽搁大把时间,斛律军已经无法发现尔朱军的败兵踪迹,只能沿着河谷脚向前向前。
追到巳时四刻左右,一处比较平缓的山谷出现在斛律军面前。
此处的山道十分宽广,可让五千多骑并排前行,但是左右两侧丛林茂盛,同样可以藏兵。
对于这样一段路,斛律洛阳并未停下,而是直接令大军尽力向南行军。毕竟他们已经跟丢尔朱军,若是再一次派人详查,尔朱天光和叱列延庆、贺拔允就有大把时间在宁武关从容部署守城事宜。
王昊本待制止,但是他转念一想,也觉得前面如是之多的险地都没有伏兵伏击,况且尔朱天光兵力有限,哪有多余的士兵在这种地势广阔的地方暗设埋伏?
心中如此想着,他也没有开口劝说。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可是斛律洛阳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他凭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总是感觉今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当大军过了此处,进入一个又收缩的峡谷时,前军回报称前方道路被乱石和横倒在路上的树木死死堵住,他方才明白心中的不安究竟源自于何处了。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全军退回后方空阔地列阵备战。”从军几十年,斛律洛阳也算得上经验丰富,如何不知中了敌军的埋伏?他喊了一声之后,二话不说便调转了马头,准备回到后方列阵迎敌。
但是他所率领的中军,计有五千名精锐骑兵,这支部队置身于狭窄的山谷中部,前面的前军看见谷口被堵死,惊骇非常,也都乱了阵脚,而毫无所知的后军又源源不断的向前跟来,此时想要忽然变阵退回原处,几乎是难如登天。
当斛律洛阳号令下达之后,三支军队全都忙不迭往后撤,如此一来,便使前军和中军、后军便挤作一团、乱成一团,叫骂声、喝叱声、相撞的惨叫声更是响彻山谷。
“咚咚咚咚”、“呜呜呜呜”。斛律洛阳走不出十多步,东面山顶号角与战鼓齐鸣,无数的旌旗涌出……潜伏在山顶上已久的贺拔岳终于动了。
“滚木礌石伺候。”贺拔岳的脸色更是顷刻间冷到了极点,他看了看山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士兵,手中利剑猛的向下一压。
一名名士兵听到中军方向传来号令,兴奋的奋力斩断了绑在大树上的绳索、藤条,那些贴着山体堆放的圆木和石块失去束缚,立即朝山下翻滚而去。
一段段光溜溜的圆木顺着山势翻翻滚滚,越到下方速度越快,有的撞到巨大山石之后,弹将开来,凌空砸向山谷里的斛律军士兵,每被砸中,人马尽皆变成血肉模糊的肉饼、肉泥。而石头小有如拳头大小、大的足有如车轮那么大;士兵和战马每被砸中,不死也是重伤。
瞬息之间,斛律军便惨叫连天、哀鸿遍野。
此方天地的空气很快就被土石腥味、浓重血腥味取代,落到山谷里的乱七八糟的圆木、石块堆很快就有鲜红血液从缝隙里汩汩涌出;乍一看去,仿佛是石头圆木石块流血一般,异常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