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令 第90章 竹林射鬼

作者:背砍刀诗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6: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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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三十日夜,正是月黑之际,湘东王刘彧派巫师、巫婆诱骗刘子业说华林园竹堂有鬼。刘子业闻说大怒,便亲到华林园竹林堂射鬼。寿寂之见时机已至,遂带刀冲进竹林堂,来杀刘子业,姜产之亦在旁帮手协助。刘子业意欲逃走,被寿寂之追及杀之。

——第八十九回题引

诗云:平生不做亏心事,何谓半夜鬼临门?可笑宋王刘子业,一旦丧生在竹林!且说南朝刘宋大明七年十二月,浙江三吴等地剧旱,江东大饥,户口饿死逃散十分之六。孝武帝刘骏病重,诏令太宰刘义恭再任录尚书事,加封柳元景为开府仪同三司,兼任丹杨尹,免去南兖州刺史之职。刘义恭虽然位望尊崇,但担心祸及其身,整日提心吊胆,不敢与朝中大臣私相往来。为取悦刘骏,且常进献祥瑞以歌功颂德,甚至卑辞曲意阿谀奉承。大明八年闰五月,刘义恭又以太宰兼领太尉。是月,刘骏病逝。太子刘子业即位,改元永光,史称宋前废帝。据刘骏遗诏,刘义恭由尚书令改任中书监,与柳元景一同入居台城,总领朝政。始兴郡公沈庆之行都督中外诸军事,负责军旅征讨,有重大政务时参与决策。尚书仆射颜师伯主持尚书省,处理日常政务;领军将军王玄谟统管外监军务。五人皆为顾命大臣。

刘子业即位不久,便恢复录尚书事,任命刘义恭为太宰、中书监、录尚书事。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控制尚书省,成为五位顾命大臣中实际掌权者。沈庆之空有顾命之名而不能参议大政,王玄谟更是被排挤出朝廷。重文抑武之风自此而始,国力由此而衰。当时宗室、大臣等,无不为孝武帝刘骏之死而欢欣。刘义恭等人如释重负,整日交游宴饮,夜以继日,认为从此可以免遭横死矣。越骑校尉戴法兴旧为刘骏宠臣,久掌机枢,威行内外。并在刘子业即位后控制内廷,操纵中旨。刘义恭等人畏于戴法兴权势,遇事亦不敢违逆,故此虽为顾命但却仅具虚名,大事多由戴法兴决断。戴法兴恃权干涉铨选,吏部尚书蔡兴宗极为不满,多次在刘义恭面前指责戴法兴。刘义恭担心得罪戴法兴,每次听到蔡兴宗之言都胆战心惊,却又无计可施。蔡兴宗先是得罪戴法兴,后又因铨选问题多次与刘义恭争执,引起刘义恭厌恶。刘义恭决定将蔡兴宗外放为吴郡太守,因其极力推辞,改任为南徐州行事。蔡兴宗再次抗命,自求到益州任刺史。刘义恭恼羞成怒,上表弹劾蔡兴宗,将其贬到交州新昌郡任太守。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时论非议不止。刘义恭为平息非议,只得将蔡兴宗留在京师。

永光元年八月,刘子业意欲亲政,先赐死戴法兴,再通过分设左右仆射,以削弱颜师伯之权。其后本性逐渐展露,荒淫暴虐甚于其父。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忧惧不已,遂密谋废黜刘子业,由刘义恭即位为帝。谋划多日,但始终犹豫不定,柳元景因沈庆之握有兵权,便将密谋告知,希望取得沈庆之支持。沈庆之一直受到颜师伯排挤,本就怀恨在心;且平时与刘义恭不甚和睦,遂向刘子业告发其废帝密谋。刘子业闻听叔祖谋逆,怒不可遏,亲率羽林军攻入刘义恭府第,将刘义恭及其四子全部杀死。并将刘义恭肢解,剖开肠胃,挖出眼珠,以蜜浸泡,称为“鬼目粽”。刘义恭死时,终年五十三岁。柳元景、颜师伯亦同时被收捕杀害,朝中内外大权被刘子业悉数收回。刘子业进封沈庆之为侍中、太尉,赐几案、手杖、三望车,沈庆之推辞不受。起初沈庆之因告发之功,很得刘子业信任。但其后沈庆之多次进谏,刘子业不悦。沈庆之便闭门在家,不见宾客。蔡兴宗劝沈庆之废帝,其侄沈文秀亦劝,沈庆之不肯。十一月,刘子业诛杀宁朔将军何迈,知沈庆之定会前来劝谏,便令关闭清溪诸桥,不令其进宫。沈庆之果然前来,因见无法进宫,只好作罢。当日,刘子业命沈攸之送药赐死沈庆之。沈攸之字仲达,乃沈庆之从子,少年丧父,随叔父征战,屡立战功。孝武帝欲以奖拔,为沈庆之所沮,攸之便深恨其叔。刘子业故此遣令杀其从父,沈庆之大骂不肯服药,沈攸之便用被子将其闷死,终年八十岁。沈庆之死后,刘子业赏赐丰厚,谥号忠武公。沈庆之还未下葬,刘子业便已被废杀,宋明帝刘彧继位,复追赠为侍中、司空,谥号襄公。

刘子业诛除刘义恭、沈庆之等顾命大臣,其后行事更加狂悖无道,任意而为。史说刘子业从小偏激,在东宫时常被孝武帝训斥。孝武帝西巡,刘子业报告起居,笔迹甚不严谨,孝武帝斥责道:“书不长进,又是一条过错。某闻你一向懈怠,偏急暴戾日甚,既为太子,因何顽固如此?”刘子业只是唯唯而已,不答其父之言。待其父大丧之时,刘子业悖然变色而喜,并无哀容。刘子业起初尚惧顾名五大臣及戴法兴等,待戴法兴被杀后,再无人能够震慑刘子业,朝廷内外百官皆忧随时性命不保,如履薄冰。其生母皇太后王宪嫄病重,派人呼唤与子相见,刘子业却说道:“病人房间多鬼,可畏,朕不能去。”太后大怒,对侍者说道:“拿刀来,剖开我腹看看,怎会生此种悖逆之子!”太后去世数天后,刘子业梦见其母谓其说道:“你不孝不仁,无人君之相,刘子尚愚悖如此,也非皇帝之资。孝武帝险虐灭道,结怨人神,其子虽多,无人有应天之命也。皇帝之位,还应还给文帝之子。”当时刘子业日益凶残暴虐,不断杀人,便有传言说,湘中当出天子。刘子业乃诏命改元景和,并将要南巡荆、湘二州,以肃清流言。又因母亲梦中之语,欲杀其诸叔,尽灭文帝刘义隆之后。

刘子业亲姑新蔡公主刘英媚,乃卫将军何瑀子何迈之妻,颜色娇艳,不可方物。景和元年十月,刘子业宣其姑刘英媚入宫,逼迫成奸,并命其离开丈夫何迈。遂将刘英媚留在后宫,称为谢贵嫔,而对外谎称刘英媚已经去世。为息朝中物议,刘子业又杀一名宫女,令人送到何迈府中,代替皇姑尸身,诏命以公主礼仪殡葬。其后复封谢贵嫔为夫人,并特别许可刘英媚乘坐龙旗鸾铃御车,出入所过街市戒严。何迈平素豪爽,颇有侠士风范,且蓄养许多死士,刘子业常疑何迈有野心,每欲杀之。而何迈亦不能忍受夺妻之辱,就计划趁刘子业出游时将其废黜,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事情走漏风声,刘子业亲自率兵往攻何府,擒杀何迈。据野史传说,刘子业还与自己亲姐山阴公主刘楚玉乱伦。刘楚玉淫乐无度,曾对刘子业说道:“我与陛下虽男女有别,但都是先帝骨肉。陛下后宫美女数以万计,而我只有驸马一人。事不公平,何至于此!”刘子业大笑,乃赐给刘楚玉男宠三十人,称作“面首”。

当时刘子业狂悖,毫无人君之道,随意杀害各大臣,又因母亲梦中所言,常怀忌惮,将诸位叔父囚禁在殿内,百般殴打侮辱,不复有人性情理可言。皇叔建安王刘休仁、湘东王刘彧、山阳王刘休佑身体都很肥壮,刘子业于是皆命以竹笼装之,称其重量,以刘彧最肥,遂称为“猪王”;呼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佑称为“贼王”。因此三王年纪最长,刘子业尤其耽心害怕,故常将其抓来囚禁,不离自己身边。刘子业曾用木槽盛饭,再放进各种杂食,搅和拌匀;复命侍卫在地上挖坑,装满泥水,将刘彧衣服脱光放进坑内,以木槽置其前,令其用嘴去槽中吃食,以此取乐。刘子业十余次欲杀害刘彧及刘休仁、刘休佑,幸亏刘休仁极富计谋,常用戏谚巧言、阿谀奉承取悦刘子业,借以推延。刘彧曾违背其旨,刘子业大怒,于是即命剥光其衣,捆住手脚,以棍杖从手脚内穿过,派人抬付后厨太官,说道:“即日杀猪。”刘休仁遂笑对刘子业说道:“今日非杀猪之时也。”刘子业问是何故,刘休仁说道:“等皇太子出生之时,再杀猪取其肝肺食之,以为庆贺,不亦乐乎?”刘子业闻言大喜,这才解除杀机,说道:“暂付廷尉。”次日复将刘彧放出。东海王刘祎性格庸劣,被称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幼小,因此两人尚能和刘子业和平相处。

说话的!你道建安王刘休仁所云“待皇太子出生之日杀猪庆贺”,究系何意?原来刘子业无子,时有廷尉刘蒙之妾怀孕,刘子业在其临产时便命人接进后宫,若至期产下男婴,便欲以其为嗣,立为太子。因闻其有此荒唐之举,建安王故此言之,救了湘东王一命。十八日,刘蒙妾果在宫中生下一子,刘子业就称为皇子,并为此下令大赦,刘彧复躲过一劫。又命全国凡是同时生子臣属,皆赐晋爵一级。刘子业出游华林园竹林堂时,令宫女赤裸身体相互追逐戏笑,有拒不从命者则杀之。夜间刘子业梦见自己在竹林堂,有女子骂道:“你悖逆不道,活不到来年麦熟时也。”于是找到与梦中所见女子相仿者诛杀。其夜复梦见所杀女子骂道:“你妄杀无辜,我已向天帝控诉耶!”于是问于巫师、巫婆,皆说竹林堂里有鬼。

你道因何巫师、巫婆皆异口同声,言称竹林堂中有鬼?原来此乃一计也。因刘子业狂悖无道,早有其从叔湘东王刘彧不堪凌辱,与亲信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合谋,并暗地与刘子业亲信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联络谋划,欲共同废掉刘子业。故于十一月三十日夜,正是月黑头之际,派巫师、巫婆诱骗刘子业说华林园竹堂有鬼,使其上当。刘子业闻说有鬼,不惧反而大怒,便亲到华林园竹林堂射鬼。寿寂之见时机已至,遂带刀冲进竹林堂,来杀刘子业,姜产之亦在旁帮手协助。刘子业意欲逃走,终被寿寂之追及杀之。可恨可怜!刘子业即位一年半,作逆十八个月,死时年仅十七岁,葬于丹阳郡秣陵县南郊坛西。

另据野史传闻,刘子业不顾伦理,狂淫无度,所作所为皆令人发指。其不但奸姑通姐,还常在叔父建安王面前,使左右侍臣强**淫刘休仁生母杨太妃。左右侍臣皆不得已而从,惟右卫将军刘道隆欣然奉旨行事。刘子业又召集所有宗室王公妃子、公主排列在前,然后强迫侍从侮辱奸淫。皇叔南平王刘铄妃子江氏不从,刘子业大怒,立杀江氏三子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并抽打江氏百鞭。景和元年八月,刘子业令于太庙外另行绘制祖先画像。画成之后,刘子业入内观看,指着曾祖宋武帝刘裕画像说道:“此人乃谓大英雄,曾活捉几个天子。”又指祖父宋文帝刘义隆画像道:“此人亦不错,可惜晚年被儿子砍了头。”然后又指父亲宋孝武帝刘骏画像道:“此人是个大酒糟鼻子,如今却怎没有了?”说罢,立命画匠将刘骏酒糟鼻子画出。说话人将此段野闻置于其死后言之,实因怀疑是后世无聊文人信手而书,便如前世纣王、后代杨广淫暴过于离谱,实不足取信也。

只说景和元年十二月,刘子业在竹林堂遇弑身亡,皇叔湘东王刘彧被拥立为帝,改年号为泰始,史称宋明帝。刘彧尚未正式即位,便下令处死刘子业兄弟姊妹刘子尚、刘楚玉等人,掌控京师内外兵权。又为叔父江夏王刘义恭平反,恢复刘义恭原有官职,并加赠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太尉,谥号文献。是年西域柔然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亦溘然长世,子郁久闾予成继立,号为受罗部真可汗,改元永康。郁久闾予成甫继汗位,欲报前番几乎灭国之恨,便率军南下侵犯北魏,却被魏国北方镇守流动军队击败。是年高车五部聚集,举行祭天仪式,人数达数万之多。北魏国主文成帝亲往观看,高车人大为高兴。

泰始元年,宋明帝刘彧在位,宠臣阮佃夫专擅威权,货赂公行;府库为空,百官并断禄俸,而明帝奢靡益甚。上清派道士马朗、马罕敬奉《上清经》至建康,交付高僧陆修静,使上清经法得以传世。泰始二年,宋朝交州刺史擅和之奉命伐林邑,林邑王范阳使用象军参战。由于士兵持长矛骑在高大象背,宋兵皆不能接近,接连败阵。振武将军宗悫以为百兽皆惧狮子,于是连夜以面、麻等做成许多假狮,涂以五颜六色,嘴巴夸张如门。次日出战,先令每两个军士披驾一狮,隐伏草丛之中;复命预设战场,挖深阔陷阱,然后派前锋前往诱战。范阳驱象军来攻,宋军前锋返身便逃,将林邑象军引至埋伏之处;宗悫见象军已至,便令施放响箭,军士急放出假狮,一个个翻动斗大血口,张牙舞爪直奔象军。大象未曾见过此等怪物,吓得掉头乱窜,反将自家步军冲散。宗悫乘机指挥士兵万弩齐放,大象受惊四处奔跑,不少跌入陷阱,人象俱被活捉。林邑王大败,只得请和,向刘宋朝纳贡称藩。

在刘彧废杀刘子业之前,因刘子业昏暴无道,江州长史、行事邓琬联合新任雍州刺史袁顗,以废昏立明为名檄召四方兵伐建康,并计划拥戴宋孝武帝第三子、江州刺史刘子勋为帝。未料邓琬檄文尚未发出,刘彧已先一步弑杀刘子业,并自立为帝。邓琬认为刘彧得位不正,且残杀孝武帝次子宗王刘子尚,更是出师有名,且使刘子勋并获正统名分。于是协同袁顗,于泰始二年七月在江州拥立时年十一岁刘子勋登基为帝,年号义嘉。刘子勋登基后,果然获得各地宗王、方镇支持效忠,使得刘彧号令不出建康城外百里之地。刘子勋与各方镇都谴责刘彧篡位自立,纷纷出兵讨伐建康。当时刘彧诸弟在建康支持兄长,孝武帝诸子则多在诸郡支持刘子勋,刘宋宗王遂形成文帝与孝武帝两系,相互内斗,史称“义嘉之难”。

刘彧见举国各州郡群起而攻,不由慌了手脚,急问计于群臣,如何应对。便有近臣献计道:“今有前吏部尚书蔡兴宗致仕在家,屡为先帝重用,谓曰智囊,何不请来以平国乱?”明帝大悟,于是遣使前往蔡府,征聘蔡兴宗入朝。早在大明八年,孝武帝病逝,太子刘子业即位之时,蔡兴宗便向太宰刘义恭表示新君即位需要策文,刘义恭不听。蔡兴宗奉玺绶予新君,但见刘子业并无哀伤表现,神情自若,故在出宫后便对亲信表示,国家将有大祸。当时太宰刘义恭受遗诏辅政,并加录尚书事,但一直奉承戴法兴,每闻蔡兴宗进言都胆战心惊,不肯接受。蔡兴宗又见选举人才名单都被戴法兴随意删改,因而多次和刘义恭争论,并对刘义恭等人不满。刘义恭遂联合柳元景、颜师伯与戴法兴里应外合,终将蔡兴宗贬到交州新昌郡任太守,朝廷中人皆嗟叹惊骇。在此之前,蔡兴宗欲纳何后寺尼姑智妃为妾,智妃姿貌甚美,在京城远近闻名。颜师伯却先一步秘密派人诱骗智妃,暗中载到自己府中。待蔡兴宗被刘义恭等人贬黜远徙,京城中人皆谓此事必是源出颜师伯,颜师伯不由常怀忧惧。迫于舆论压势,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戴法兴只得妥协,蔡兴宗远徙之事就此停止。

永光元年,戴法兴被前废帝刘子业赐死,不久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等人皆因密谋废帝而被处死,蔡兴宗于是再获任用,使为南郡太守,行荆州事,但未起行。蔡兴宗外甥袁顗时任雍州刺史,力劝舅舅:“近人皆知朝廷形势,在内大臣朝不保夕,出就外任反得富贵安全。阿舅今出居陕西,行八州之事,而我在襄沔,通讯容易。后若朝廷有事,则共同建立桓文功勋,不亦可乎?”蔡兴宗答道:“我因门第进仕,主上疏远未必为害。内乱平定,外乱未必可知。你在外面求存,我在内免祸,大家各行其道,不亦可乎?”昔日袁顗外任雍州,蔡兴宗亦曾以天象劝阻,但袁顗不听,故今日如此答之。当时京城建康有很多人都离开京城以期避祸,终在义嘉之乱中遭受严重打击,蔡兴宗留居京城,因而反得自保。

前废帝刘子业作恶多端,暴虐成性,朝野上下恐慌不安,使蔡兴宗深感社稷之危。当时太尉沈庆之虽因揭发刘义恭等人图谋而获嘉奖,然亦因屡次进谏不纳而不自安,故闭门杜客以图避祸。蔡兴宗阴往造府见之,请沈庆之自凭声望起事废帝,挽救社稷。然而沈庆之不肯举事,终遭前废帝赐死。领军将军王玄谟亦因威名过盛心不自安,蔡兴宗就借其亲信包法兴传话,要王玄谟以三千旧部起事,但复被王玄谟拒绝。时右卫将军刘道隆掌管禁军,蔡兴宗又试图邀其同谋,刘道隆早知蔡兴宗所图,止其开口说及此事。前废帝终被寿寂之刺杀之后,尸体放在太医阁前,无人理会。蔡兴宗看到,便对尚书右仆射、宋明帝内兄王景文说道:“此人虽然凶残悖伦,也曾是天下之主,应为安葬。若任其暴尸于野,则四海之内定会有人以此为由,趁机谋反。”王景文深以为然,奏于明帝,刘子业这才得以入土。至此刘彧虽登皇位,但邓琬、袁顗等人拥立孝武帝之子刘子勋,各地纷纷响应,建康处于孤立。因左右近臣提及蔡兴宗大才,明帝由此大悟,故令召之,共议应对之策。由此前言叙罢,书归正本。

且说蔡兴宗奉召入朝,宋明帝刘彧便问成败大计。蔡兴宗奏道:“今普天之下同叛朝廷,叛臣家属又多在朝廷任职,朝中亦多怀异志者。陛下宜以诚信待人,以宽恕为要。应先明谕内外,强调叛乱者父子、兄弟、亲戚之间,不株连家属之义,心向朝廷者方肯效命。我虽人少,但六军勇猛,武器精良,以其对付诸郡乌合叛贼之众,其优劣之势相差万倍,请陛下不要忧虑。”宋明帝心中大安,乃以蔡兴宗为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及兖州大中正。并对蔡兴宗说道:“各地叛乱方盛,京中诸将又起兵附逆,其事复能挽回不?”蔡兴宗坚如磐石说道:“叛逆正统,不必分辨。今虽商业中断,但京中粮食库积,米价便宜。四面虽然骚乱,而民心反而愈安。由此推算,平叛必定能成功。但臣所忧者,正如昔羊祜所说‘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请陛下只虑及平乱之后朝政可也。”宋明帝听罢,似信非信道:“但愿如卿所言。”于是蔡兴宗辞帝而出,自去调兵遣将。遂奏请命建安王刘休仁与王玄谟率军征讨,沈攸之改任为宁朔将军、浔阳太守,率军出镇虎槛。当时王玄谟尚未出兵,前锋十支军队已相继赶到虎槛,互不统属。沈攸之认为如此必将导致溃败,于是自请统一各军号令。

当时殷孝祖担任前锋都督,不得将士拥戴,而沈攸之对内安抚士兵,对外联合众将,深得军心。不久两军接战,叛将钟冲之、薛常宝占据赭圻,射杀朝廷军先锋大将殷孝祖,主将范潜投敌。朝廷平叛军无不惊骇,于是共推沈攸之为主,且代替殷孝祖为前锋都督。刘休仁正屯兵虎槛,闻知殷孝祖战死,便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兵支援。沈攸之认为殷孝祖战死,来日如不再次发动进攻,则示敌以弱,必致动摇己方士气;而江方兴与己名位不相上下,必不愿意服从自己,如军令不一,则此战必败。于是率众军主将亲往拜见江方兴,说道:“四方藩镇同时反叛,朝廷所控不过方圆百里。今两军刚刚交锋,殷孝祖便战死,以致士气受挫,朝廷忧心。如明天不能取胜,则大事休矣。诸将皆推某为帅,但我本领远不如将军,故愿推将军为帅,我等齐听将令。”江方兴闻而大悦,稍作客套,便以统帅自居。诸将出来,皆怨沈攸之不应将统帅之位相让。沈攸之说道:“公等忘廉颇与蔺相如、寇恂与贾复之事耶!我只要拯救朝廷,怎能计较官位高低?且观今日之势,我能向江方兴让步,其必不肯为我之下。今为协力解救当前之危,不可自树异端也。”次日官军合兵,遂进军赭圻城外,大败叛军,一直追到姥山,又攻取胡白二城。朝廷追叙此功,便任沈攸之为假节、辅国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其位反在江方兴之上。诸将由此皆谓沈攸之大有先见之明。

叛将薛常宝在赭圻粮尽,城外又被官军重重包围,无计可施。叛军大将刘胡当时屯兵上游浓湖,便将米袋牢牢捆绑在船舱中,再将船掀翻,使其顺风流下,将粮米载到赭圻,以解城中缺粮之困。官军巡哨报与主将,沈攸之带人往江边查看,怀疑这些无主船只顺风河流,必有问题,遂让人把船翻过来查看,于是得其军粮。沈攸之族侄沈怀宝亦为叛军将领,派亲信杨公赞携带密信前来招诱族叔。沈攸之二话不说,即将杨公赞就地斩首,复将沈怀宝书信固封,遣使呈给明帝。沈攸之遂克赭圻,因功升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泰始二年六月,袁顗率军进驻鹊尾。沈攸之遣部将张兴世越过鹊尾,占据上游钱溪。刘胡攻击钱溪,沈攸之却不往救,采围魏救赵之计,率众将进攻浓湖。当时袁顗命人传话,扬言说已经攻破钱溪,众将都很惊慌,便劝主帅赶快回救。沈攸之说道:“此乃谣言,诸公不可自乱军心。假若钱溪果然已被敌军攻取,定会有几人逃回,岂有全军覆没之理?此定是他们进攻不利,传播假信以恐吓我也。”勒令军中不许乱动。不久张兴世果遣使自钱溪来报,说已击败叛军。沈攸之便将钱溪送来叛军割掉耳鼻,送给袁顗,袁顗大惧,马上遣使追回刘胡。沈攸之又率众军全力攻击袁顗,鹊尾粮尽,袁顗派一千余人到南陵运米,复被官军设伏打败。刘胡见势不妙,率先逃跑,袁顗随之溃逃。沈攸之率军追赶,终杀袁顗于逃亡途中。

当时赭圻、浓湖城破,叛军溃逃,丢下大量物资,官军各部纷纷抢夺,只有沈攸之与张兴世约束部队,不许妄动一物。泰始二年九月,沈攸之攻入浔阳,擒斩刘子勋,因功封为前将军、郢州刺史,又改任中领军,封贞阳县公。刘子勋败亡,原响应刘子勋之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等附叛诸侯,皆派人到建康请求归降。宋明帝认为淮南叛军已经平定,欲向淮北叛军耀武扬威,便令镇军将军张永、中领军沈攸之,率五万大军北上迎接薛安都。蔡兴宗觉得不妥,急上前谏阻道:“陛下不可。似薛安都勇冠三军老将,其归顺是实,陛下只需遣朝中重臣,一纸免罪及委命诏书即可,何须大军前往?若其见官军耀武扬威而来,则必不降。其一伤其自尊,其二谓朝廷欲夺其兵、伤其性命也。一旦逼其投降魏国,则会祸患无穷矣。况薛安都据守徐州重镇,手握重兵,复连接魏国疆土,朝廷无论攻围,皆难取胜。为社稷利益,尤其宜加安抚,勿使其投降魏国,以为心腹之患。”宋明帝此时已全无当初叛起之时谦和态度,不听蔡兴宗计谋,反问征北司马萧道成道:“若薛安都敢反,朕正好征讨之,爱卿意思如何?”萧道成熟知薛安都性情,遂答道:“蔡公之言是也。薛安都狡猾多疑,今若迫以军威,恐有害于国。”明帝不以为然道:“我平叛大军各路人马正锐,无往而不胜焉,卿其勿言!”于是便命大军北进,前往徐州彭城。薛安都闻朝廷五万大军前来,果然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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