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云雨后,怀里的佳人已经睡去。雨秋平搂着今川枫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玲珑的身段和那温存后的体温。他扭过头来,今川枫正安心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然而雨秋平却睡不着,心里实在是太乱太烦。他觉得,就在不久前的那场谈话里,他可能已经无限接近自己穿越的秘密,却又失之交臂。而北条幻庵最后留下的那句“后会无期”,显然也是再也不想和雨秋平提起那件事了。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他还说他能看到未来…难道他也是穿越者吗?
不,应该不是。如果他是穿越者,他早就在北条家像我一样推动现代化改革了,怎么会一事无成?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无外乎两种可能,他就是“那位殿下”、或者风魔忍者从“那位殿下”那里刺探到了消息。但他是怎么看到未来的呢?这该怎么解释?
雨秋平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心里烦躁地令人抓狂。
他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多次靠着冥想进入过的那个洞穴里,可以走马灯地看到自己的过去。并且,他还看到过一次“小谷城熊熊燃烧”的未来。虽然看到小谷城那次是雨秋平第一次进到洞穴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旁观,而是误以为自己在第一视角经历这一切。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雨秋平知道他前世历史里浅井长政和阿市的悲剧,才会做出那样的幻想。但无论如何,那是未来,不是吗?
也就是说,北条幻庵说他能看到未来…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北条幻庵也能进到那个洞穴里,所以才看得到未来?
可是如果他能看到未来,为什么不改革呢?为什么不利用历史来为北条家牟利呢?
北条幻庵还说,雨秋平的到来把他看到的未来搅得一团糟…莫非是说,他看到的未来也是雨秋平前一世的历史?
雨秋平想了一圈,又把自己绕回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他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心中忽然又涌起另一个念头——要不要现在再冥想一下,去一趟洞穴里,看看能不能发生什么呢?
虽然雨秋平之前打定主意,再决定好自己到底是要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原来世界之前,不再进入那个洞穴里。但是此刻,内心强烈的好奇让他抑制不住冲动。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他就轻车熟路地再次开始冥想。
不一会,他就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洞穴。他熟练地回复了身体的直觉,熟练地扭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篝火和皮影,也飞快地让眼睛适应了火光。这一次,他比之前的动作快了不少。
他又三下五除二地把捆住自己的绳索给撕开——似乎这一次捆着他的绳索比上一次也少了许多。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但还是猛地站了起来。瞬间,上一次袭击他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但是他咬着牙挺住了,扶着石头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光线的强度,但是扑面而来的强光还让他有些不适应,只能再次闭上了眼。他努力尝试了好多次,才终于挣扎着睁开眼来。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他面前的洞穴并不是平的,而是一个阶梯状的,所以篝火和皮影才能从他头上把影子映照在他身前的墙壁上。而在这个阶梯状洞穴的尽头,在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亮——刚才的强光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吗?
等下…
这也就是说,那个强光的地方,就是洞穴的出口吗?
雨秋平有些难以置信地挪动着步子,缓缓地顺着阶梯状的洞穴爬行,看着那亮口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他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穿过去了…会怎么样?
我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还是会死?
死又是什么?
我现在是死是活?
无数的念头顿时涌上心头,雨秋平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没错,必须要保持内心的空灵才能进入这个洞穴。一旦心里有了太多念头,就会醒来。
果不其然,一片漆黑后,雨秋平茫然地睁开眼——他已经回到了红叶军的营帐内。他还是好端端地躺在被窝里,但是被窝已经凉了不少。
他只觉得身下硌得慌,扭动了一下身躯才发现,今川枫原来搭在他身上的手,现在压在他的身下。
阿市说得没错…看来在我进入了那个洞穴里后,在现世的身体就会开始虚化,外界的物体可以穿透身体。
“唔。”
就在这时,睡在身旁的今川枫在睡梦里支吾了几声,似乎是被压得有些不舒服,把手从雨秋平身下抽了出来,又搭在了雨秋平身上。雨秋平看着今川枫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刚才的烦恼也散去了不少。
今川枫扭了扭身子,另一只手也磕磕碰碰地从雨秋平的脖子下钻过,搂住了雨秋平,枕在雨秋平的怀里不知所云地嘟囔了几声,看来是在说梦话。雨秋平缓缓地搂住了她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时不时把玩着她缎子般的长发,在手指上打着卷。
雨秋平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恶寒,半晌后他才明白这恐惧是从何而来。
如果他刚才从那个洞穴里出去了…他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今川枫了?会不会就是永别了?
他刚才和今川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他没印象了。万一刚才自己就这样离开了,他岂不是连好好道别都没有?
今川枫也好,殇儿佑儿岑儿光儿也好,他们会不会也像雨秋平前世的父母那样,因为雨秋平的突然消失而急得团团转,悲痛欲绝呢?
想到这里,雨秋平心里的恐惧也无法抑制了。
我真的要回去吗?我回去了,她们怎么办?
可是我要是不回去…我父母该怎么办?他们现在要有多绝望,他们已经找了我二十多年了吧…他们应该做梦都想着,有生之年能找到自己神秘失踪的儿子吧,哪怕再看一眼也好。
我难道不敢回去看他们吗?
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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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3月5日,骏府城。
雨秋平将议和的方案告知德川家康后,后者欣然应允——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西骏河,着实很难拒绝。而另一边,北条幻庵似乎也说服了北条纲成和武田胜赖接受这一议和的提案,派忍者告诉雨秋平3月5日的交换誓书仪式不变。
于是,在约定的这天清晨,雨秋平准备和德川家康前去骏府城。真田昌幸的军情司忍者已经打探过了,骏府城内外的武田军、北条军已经全部撤出,只留下了武田胜赖、北条纲成等一众高级武士。得知一切正常的雨秋平早早地带着侍卫等在了军营外,不久后,德川家康也带着侍卫来了。
见到德川家康后,本多忠胜依旧和往常一样行了一个对雨秋平很少会用的大礼,沉声道,“见过主公。”
“锅之助。”德川家康笑着把本多忠胜扶了起来,“听闻你前些日子又喜得一子,恭喜啊。”
“是,多谢主公。”本多忠胜瓮声瓮气地俯身道谢。
“奇怪了,队长他平日里对殿下都没这么恭敬过啊。”躲在队伍后面的森长可凑到朝比奈泰平的耳边,不解地问道,“怎么对这德川家的人如此敬重?”
“你不知道吗?”朝比奈泰平鄙夷地看了眼森长可,也是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你没听到吗,队长喊我们家殿下是‘殿下’,喊德川殿下是‘主公’。”
“啊?”森长可一拍脑袋,这才意识到朝比奈泰平说得不错,连连点头。
“据说啊,本多队长以前是德川家的家臣,可是德川家犯了事被处罚,只得追放了一部分家臣,本多队长也在里面。咱们殿下和德川殿下交好,就收留了队长,说是替德川殿下暂时照顾队长。所咱们队长名义上一直都是德川家的家臣,只不过是跟在我们殿下身边罢了。”朝比奈泰平低声向森长可解释道,说清楚这种程度的关系已经是直肠子的他的极限了。
“我想起来了,殿下给我解释过。”森长可又拍了拍脑袋,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纸红叶,“殿下说,之所以红叶军所有人都带纸红叶,就队长不带。就是因为,队长他是德川家的人。”
“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这德川殿下是没长脑子吗?”朝比奈泰平远远地看了眼德川家康那微微有些发福的身材,“追放谁不好?居然追放队长?队长那武艺,全天下都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人才,他都追放?德川家剩下的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吗?那怎么没见德川家有多强呢?”
“切,谁知道。这些‘殿下’们啊,个个脑子都不正常。”森长可第三次拍了拍脑袋,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朝比奈泰平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匆忙伸手想堵住森长可的嘴巴,还是晚了半步,被听到笑声的本多忠胜严肃地瞪了一眼。
“肃静。”本多忠胜厉声呵斥道。
被本多忠胜一骂,平日里顽皮的朝比奈泰平和桀骜的森长可立刻都没了脾气,乖乖地低头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