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汉的政治中心雒阳发生了两件事儿。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午时,相国府忽然发出缉捕令,缉拿原西园八校尉之一,骑都尉曹操。罪名是意图谋反、刺杀相国。
曹操一直以来极为低调,在好多大臣认识中,他也是与董卓来往的比较密切的。忽然蹦出这么一则消息来,众人纷纷猜疑之际,却也有一份暗喜。
但据说曹操早有准备,等相国府发出这份缉拿令时,已然出城好久了。他在雒阳城内无亲无故,家人都在山东。这一走,真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给董卓空余一地鸡毛。
董相国暴跳如雷,悬赏万金,传檄天下。但就在他这份缉捕令发出不到半日的功夫,又一个消息在雒阳城中传播开来,并迅速的漫过雒阳城,往中原四面八方传开。这个消息是:少帝没死!并已经逃离了京都。
这个消息一出,天下震动。不但将曹操刺杀一事儿变成了小事儿,相国府那边似乎一时间也是有些失措,傍晚时,才发布一条禁令。少帝之事再有非议者,斩!并严查谣言来源,进而又一次引发刚刚有些消停的全城大索。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对于曹操的追击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相对于这件事,另一件事儿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甚至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大汉皇叔刘璋,在匠作监整整呆了一天,跟众匠师饮酒…….
这事儿传到董卓耳中,董卓呆愣了半响,完全想不透这个刘璋在干什么。思来想去,也只当这小子真的闲的蛋疼了,开始做些无聊的事儿。以堂堂汉家皇叔身份,竟跟一帮低贱的工匠混在一起,董卓很鄙视他。
不过鄙视之余,心中却也有份说不出的轻松。曹操的行刺、帝后逃跑的消息泄露,这两件事儿,让他又怒又惊,偏偏李儒病的厉害,一时半会儿,他只能和李肃等人简单商议一番,做些筹谋。如今刘璋肯自毁名头,做些荒唐事儿,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当下,传令下去,莫要去招惹那厮。若能一直这么相安无事那可是最好,只要他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不怕他翻出什么大浪来。
有了董卓这条命令,刘璋在雒阳城内更是超然闲适。整个城乱成一锅粥,他这皇叔府邸也是静悄悄的,如同隔世而立,丝毫不受骚扰。所有董卓麾下军兵,都知道这位主儿不好惹,老远的就赶紧避开。
之后数日,刘璋也不理会旁人。每日里,仍是与貂蝉散散步,然后便是一头扎进匠作监,和一帮工匠杂学之人混在一起,饮酒瞎扯。据说这位皇叔每每有些观点,令的众工匠大为叹服,两下里竟是讨论火热,极为相恰。
如此数日后,董卓彻底放下心来,只将心思用在进一步巩固中央统治上,对于这个他深深忌惮着的小子,慢慢的放下了戒心。
刘府平日似乎没多少访客,只有越骑校尉伍孚似乎经常走动下,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早已经弃官离职的前侍郎郑泰也时有来往,据说起因还是跟工匠有关。因为,郑泰之弟郑浑,乃是当世匠作大家,众人听闻也都恍然。
也有人发觉到,刘府每隔几日,都会有些小车之类的,封的严严实实的,出京往青州来返。董卓闻听,让人留意了下,察了几次,里面却是些书简杂品等物,并无什么异常,也就不再过问。
毕竟,这位皇叔虽说离了职,但家眷子弟,却仍是在青州着落,两下有些物品往来也是常事。董卓绝不想这会儿去刺激刘璋,要知道那厮自己肯老实比什么都好。青州军战力惊人,刘璋自身声望又高,惹的他跳出来,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当日离开青州的两支部队,血旗军据说曾在青州附近出现过一次,随即,又一如既往的消失不见。对于这支闻名天下的强军,没人敢于小觑。
而另一支步卒,却自始至终不见动静,这也是董卓偶尔想起来就如芒刺在背的事儿,心中总有些疙疙瘩瘩的。好在刘璋肯安心呆在雒阳,这才让他安心不已,也是决心不去招惹他的主要原因。
除了刘璋这边整天的荒唐事儿外,最令董卓烦心的,却是终于跑出去的曹操。据说那厮已然回到了家乡,正在招兵买马的,意图显然是针对自己而来。
每天哨探回来的消息中,听说有不少名士、草莽纷纷投奔。当地大户卫家更是倾尽家财而助,一时间声势不小,让董卓恨的牙根发痒,每天不知要摔破多少杯子。
随着曹操的举动,还有帝后逃出的消息传播,董卓明显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骚动。只是一时半会儿并没显露出来,他也莫可奈何。总不能什么证据没有,就贸然去察撤一方诸侯,若真的那样做了,只怕牵连出的后果,便是他也承受不起的。
于是,汉初平元年,便在这种带着点诡异的平静和隐隐的波动走过。
年关之前,刘璋那边往青州去的物品明显多了一些,最近一次,忽然竟将他新纳的小妾也送了回去,这番举动表面上似是为了让家人团聚,但某些有心人,却悄悄上了心,暗暗猜疑起来。
这个人,便是司徒王允。
旁人或许不清楚刘璋的为人,只当他真个是闲散无事,混吃等死。但王允打从上次跟他饮宴,共同导演了曹操刺杀董卓一事儿,哪会不知道这个皇叔心中心思?
甚至在当晚众人离去后,此人竟对曹操的行刺便有必然失败的隐约暗示,但之前却半点口风不露,更是积极主动怂恿曹操去,这其中暗藏了何种玄机,王允猜测了许久,也是猜测不到,心中对刘璋便放到了一个极高的关注度上。
那貂蝉被他纳了后,两人不顾世俗之礼,每日里如胶似漆的,这会儿忽然单单将其送回青州,又在天下暗流涌荡之际,哪能不让王允多想?
于是,这一天,王司徒想来想去,终于再次发出了邀请。遍请朝中清流大儒饮宴,刘皇叔那儿自然不会少了这份殊荣。
第二天一早,刘璋欣然赴约。到得司徒府中,这才发现此次来人着实不少。不但有杨彪、黄琬、蔡邕等名流在座,便是吕布也在其中,刘璋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哎呀,这不是奉先将军吗?哈哈,多日不见,将军看上去春风得意,可是有什么好事在身,何不说来听听,也好让为兄跟着欢喜欢喜?”
施施然站在吕布席前,刘璋笑眯眯的见礼问候。言语中,却藏着只有两个人都明白的机锋。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更多的却是一股喜意。连忙起身回礼,便请刘璋在自己一旁落座。
刘璋一边谢着,心中却也有些惊异。怎么,看这家伙那模样,难道真让他在董肥猪那儿,发现了什么赛过蝉儿的美人儿?我擦的,天下什么时候这么多美女了?他心中暗暗猜测着,竟尔有些不舒服起来。
“皇叔总爱说笑,布只是吃得好睡得好而已,何来什么喜事一说。倒是皇叔去岁纳的佳人,这顿喜酒却一直未曾摆下,真是该罚才对。”吕布目光微微一扫周围,略有些慌乱的说道。
刘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嘿嘿一笑,不再作答,举杯与众人相饮,各自应酬着。对于上首主座中王允若有深意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去多看,让王老头大是郁闷。
这些个清流名士聚在一起,又有吕布等董卓一系的人在内,便多是在席上说些风月诗赋之类的,没人傻的去议论时政。
说到诗赋才学,却首推坐在王允下首首位的蔡邕蔡伯喈。蔡邕不但以文学经赋名扬于世,更是精通音律,写的一手好字。尤其那手字,当世成为飞白体,便在后世都有着极响亮的名头。
此时,一帮人围着他,个个吟唱说词的,倒是极为热闹。相形之下,刘璋与吕布这儿,反倒有些冷清了。
刘璋给自己和吕布斟了酒,目光随意的扫着那边众人,这里却低声笑道:“怎么,看贤弟这模样,那佳人可是得手了?休要瞒我,如实说来听听。”
吕布慌忙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这才暗暗松口气,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欢喜,低声道:“布能得此佳人,却要多谢皇叔提点的。只是她如今在相国内室做事,总须小心些才是。皇叔自家知晓就是,切莫张扬。”
刘璋眼睛眯了眯,心中暗暗咒骂。喵了个咪的,还真有,我去!面上堆起了解的笑容,嘿嘿道:“是吧,我从不虚言的。那美人儿却叫什么名字,这般赛过我家貂蝉的美人儿,若不知晓其名,可是一大遗憾啊。哦,对了,奉先可求的相国所赐?”
吕布面上一沉,轻叹一声,低声道:“她叫倾月,容貌虽过得去,却也比不得嫂夫人。如今身份虽低,却是相国近身侍婢,不好开口,且容些时候再说吧。”
刘璋略略惊讶,目光在他面上一转,随即恍然。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两人偷偷摸摸的,在董卓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的,这种刺激心跳,只怕才是让这吕布沉迷不已的地方。那容貌比不得貂蝉,想必也不是什么谦词。
倾月吗?嘿嘿,这名儿倒也清丽,刘璋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光彩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