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邑城破了。霍邑的百姓们提心吊胆的,各自在家中等着自己未知的命运。但许久之后也是没有什么动静。没有破门而入奸淫掳掠的士兵,没有蛮横入户强拉青壮的征兵,甚至连上门蹭吃蹭喝的都没有。
霍邑的百姓们很纳闷,好奇心起之余,便纷纷扒着门缝向外窥视。长街上,不时可见打扫战场的唐军士卒走过,一个个浑身冷冽之气,血腥冲天的。让老百姓们看的心中寒气儿大冒,胆小的赶紧缩了回来,一个劲儿的暗念阿弥陀佛,祈祷老天保佑。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阵海啸般的欢呼声,老百姓们再次探头看去。但见城门方向,一队队的军伍整齐的开了进来,铠甲锵锵之声响成一片。队伍中,几个浑身顶盔贯甲之人,骑在大马上,满面笑容的不断交谈着,一切都是显得很是和谐。
只是那些个将领们中,一个一身紫衣的少年,却是显得极是突兀,那一身文士袍,在满眼的虎贲之中,显得是那个的格格不入。这且不说,这少年若说是文官吧,偏偏手中提着一杆黑黝黝的大勺子,看那份量,怕不有百十斤儿沉。这么小小的年纪,这把子力气,可是让偷看的众人,不由的一阵的惊讶。
而且,看他周围的那些个将领,对他都极是恭敬,便是那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一身盔甲的年轻将军,对他也极是亲热,显然这少年的身份不低。众人不由的纷纷猜测,这个少年是何许人呢?
在这隋末天空下,能这般骚包,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也要赶紧换上自己国公服色的人,除了庄大少外,又能有何人呢。
原来庄见在带着突厥兵杀入宋老生本阵后,使诡计,诈言宋老生被擒,使得隋军大溃。不由的乐的手舞足蹈,简直有些得意忘形了。只是随后,眼睁睁的看着宋老生被刘弘基捡了个大便宜,取了人头去。庄大少不由的大是颓丧,不迭声的咒骂刘弘基肯定要长鸡眼。这等大出风头的事儿,见哥费了半天劲没捞着,就这般被他轻易得了去了。
旁边的段志玄满头大汗,不由的一阵的头晕。你丫是国公啊,就不能有点素质啊。你本就是大将军的女婿,而且明显并不在乎什么功劳。便只单单为了个风头,就这么跳脚大骂,气急败坏的,岂不是大失身份。
段志玄很无语,听着庄见毫不带重样的咒骂声,简直是半刻也呆不下去了。直接向他告辞,自往李世民军营遁去。
庄见直到骂的没了词儿,又见霍邑城破了,这才悻悻的带队而回。只是想到进城之时的形象,又连忙急火火的赶回帐中,简单的洗了洗,将那身赵子龙的铠甲换下,从新张罗起自己那身国公的袍服,收拾利索,这才满意的施施然而出。
到了中军大帐,李渊等人却是等他许久了。眼见这厮闷骚成这样,都是忍不住的窃笑不已。当下,吩咐众军整列,进城安民。
等到一行人进了府衙,将城防安民等一干事务安排妥当,李渊果然兑现诺言,为军中士卒大派酒肉,犒赏三军。唐军一片欢呼,声震全城。
李渊等人也自备下酒宴,与众将一起进食,顺便商议此次封赏之事。这首先第一功,自然便是庄见的。李渊笑呵呵的道:“贤婿此番智激宋老生,将其调出坚城,又再妙言鼓舞士气,使我三军士卒奋武,所行所为可圈可点,真智谋无双也。后于战阵之上,带兵直击敌军本阵,挫其锋锐,更是诈言宋老生遭擒,这才使得敌军崩溃,而后才有此番城中高坐之事,种种大功,便说这霍邑城乃是贤婿所取,亦不为过啊。”说着,不由的捋须而笑。
旁边众将都是佩服,自然没有话说。李建成李世民二人想起他咒骂宋老生呃言语,不由齐齐打个冷战,暗暗寻思,若是当时换成自己在宋老生那个位置上,只怕也是抵挡不住的。这厮口舌之刁毒,当真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庄见耳中听着别人一片声的夸赞,不由的得意洋洋,满面的眉花眼笑,连连点头。众人看得又是一阵无语,这厮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谦虚点呢?
李渊肚内暗笑,倒也不为己甚。呵呵笑道:“贤婿,你身为我半子,虽说在大隋已是贵为国公了,但在我这里却是并无官职。如今你立下这等大功,我便也封你为公,与建成世民一样好了。你那原本那岳父本是卫王,我素所敬仰。今日你与濮阳君主不幸半路而分,实是憾事,不若便由你承继卫王这个卫字,便称卫公吧。”
众人闻听齐齐大赞,只是想及他终是未能与杨萍儿结为连理,想来心中定然悲痛,故而都是将此事一言带过,只是向他道贺。
庄见心中得意,自己的手段看来真的已经瞒过天下人了。他是何人啊,岂能让自己的老婆好端端的没了?只是这等得意事却不能拿到明面上吹嘘下,甚是遗憾,一时间也是面上显出遗憾之色。
众人只当他是想起杨萍儿,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便赶紧略过。李渊也是明白,哈哈一笑,将话题说到其他人的赏赐上来。他当日曾言,攻下霍邑,定当按功论赏,此番便是要兑现诺言了。
这个话题一说,裴寂不由的开声道:“大将军,此次征战,许多兵士之前只是奴仆身份,这些人,当是不用赏的。”以裴寂之意,这样可是能省下好多银钱。他主管这块,眼见着为了这造反大业,那点家底每日里便如流水一般散出去,不由的头疼。故而,但凡能省下来的地方,都是不余余力。
座中之人大都没有反应,在他们心中,奴仆连命都是主人的,不赏自在情理之中。唯有庄见和李世民蹙起了眉头。庄见更是对这裴寂大为不顺眼,曳斜着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哦,也是,裴长史身娇肉贵的,那可是贵族。只是我有个事儿不明白,想要问问,不知裴长史可能给我个答案?”
裴寂听他口气不善,不由的心头抖颤。他不知这位公爷为啥从见自己第一眼时,貌似就很不喜自己,其中原因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从那之后,便时时提醒自己,平日少去招惹于他,免得自己难堪。此刻听他突然向自己说话,这语气中分明带着挖苦讽刺之意,不由的更是小心。陪着笑脸恭声道:“卫公有话请问,裴寂自当知无不言。贵族二字,在卫公面前却是不敢当的。”
庄见嘿嘿笑道:“不敢当吗?敢当的,敢当的,你可是大大敢当的。我只想问问裴贵族,在冲锋陷阵之时,那敌人的弓箭刀枪的,是不是也认识你们哪个是贵族,哪个是奴仆啊?啊,或许你裴贵族面儿大,那些家伙一看,哎呀,这不是裴贵族吗,因此就将刀枪放下,乖乖等你去砍了他们的头去,想来也是有的是不?”
裴寂闻听他此言一出,登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旁边李建成、李世民都不由的暗暗点头,大以为然。
李渊也是面色冷厉,哼道:“卫公所言极是,冲锋陷阵的时候,飞石和流箭齐下,石头和箭头认识你是奴仆还是贵族吗?此言不必再说,我意已定。不论身份,但有功者,俱皆一体封赏。”
裴寂满面通红,唯唯而退,不敢再言。消息传出,众唐军不由的大是感激。主上敦厚仁义,咱们为他卖命不冤!卫公更是从没将咱们当破瓦乱石,每每与人说话时,都是难得的一种尊重在里面。这般人物,今生能识得,并与其并肩而战,值了。由是,李渊与庄见二人名声之响,更是到了一个顶峰。四野八乡的有志之士,各路的小股义军,纷纷投奔而来,李渊实力大涨。
在封赏之事过后,霍邑城所在的临汾郡,以及周边的郡县,再次上演了当年西河郡的一幕——掺沙子。于是乎,李渊的白条满天飞,无数的官吏纷纷粉墨登场,竞相上岗。众多的五品老头儿,挺胸叠肚,趾高气昂。这使得其他各郡的,尚未得到封赏的不由的纷纷期盼:大将军什么时候能到咱们这儿呢?我啥时候才能当上五品老头儿啊?
不说外间众人,有期盼的,有兴奋的。李渊此时却又有了烦恼。为啥啊?就为了那些个俘虏。这些人都是大隋的军卒,有那些肯投降的,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但那些不肯参军的,就这么放回去,只怕他们再次投军,跟自己对抗。但要是杀了,却也是绝不可行。如此,放了有顾虑,杀了又不行,李渊不由大是苦恼。
将此事再次召集自己的儿子女婿商量,李世民和李建成都是一个意思,放!决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儿,顾忌着以后再次对抗咱们,就失了天下之心。
李渊心中犹豫,便又向庄见问计。庄见自也是跟李世民李建成一个心思,只是眼见李渊的顾虑重重,便暗暗搜肠刮肚,想要给他想出个好点子来。及到想起三国演义一书时,忽的记起诸葛亮七擒孟获那一段来,想想诸葛亮当时不但将捉到的蛮兵放了,还给他们发放粮食和衣物,使得这些人回去后,深感诸葛亮的恩德,不但再也不肯抵抗诸葛亮,还免费帮着诸葛亮好一通宣传。这个段子,倒是可以拿来,修改下用用。
当下微一思索,这才笑道:“岳父,这事儿简单。放,自然是要放的。而且不但放,还要给他们个更大的好处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