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在庄侯爷一通神功发过之后,老杨同志终于是展开笑颜,心中那股子忿怒悲郁之气稍解,拍着庄侯爷的肩头,点点头笑道:“小见仁,不错不错,你很好,很好。”
庄见同学满面花开,两眼眯成一条缝似得,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弓着腰口中一劲儿的连连谦逊。肚子里却是纠结的简直要炸了。我fuck你个老渣,你是贱人!你是老贱人!贱人中的贱人!你丫那么喜欢贱人,老子诅咒你世世代代当贱人!活该被你儿子给你丫戴绿帽子,嘿嘿,看你丫笑的那么欢畅,是不是戴绿帽子很开心呢?哼,老子看你不但是帽子变绿了,连里面的头发都绿油油了。一只绿毛老乌龟,很好玩吗?
这厮心中半分敬意都欠奉,恣意大骂,却不过只是为了发泄被人总喊做贱人之故罢了,心里阴暗到了这般天地,倒也算是一绝。
君臣二人笑了一阵,杨广心情已是有些开朗,眼见这些事儿都是眼前这小家伙发现的,也便不再避讳他,收住笑声,轻叹口气道:“小见仁啊,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他?难不成当真杀了他?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啊。”说着,老杨同志不由的一阵萧索。
庄见听着小贱人三字,肚子中又是一通的乱骂,这才接口道:“皇上,其实呢,臣觉得您不妨再给齐王殿下一个机会的。子曾经曰过,谁能没有错呢,改了就是好孩子嘛。”
杨广听的啼笑皆非,这厮满嘴的胡说八道,还子曾经曰过呢。倒是哪位子曰过啊?这话明明是《左传·宣公二年》里的,原句却是“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讲的是春秋时期,晋灵公十分残暴,滥杀无辜,大臣赵盾和士季进宫劝谏,晋灵公态度冷淡,不情愿地认错。士季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晋灵公根本听不进,于是派人暗杀了赵盾。最终导致人们奋起反抗,赵穿将穷凶极恶的晋灵公杀死。
眼见着这小屁孩满面正经的在那儿胡侃乱吹,毫无半分羞色,杨广不由的摇头,暗自思量,想必这段故事,自己这侄女婿定是半点也不知的。
庄大侯爷却哪里晓得自己又丢了人了,还在为自己拽出来一句名言而沾沾自喜呢,也没注意杨广目中的笑意,接着说道:“这小孩子呢,都是叛逆心比较强的,父母越是管的严,他就越是想反抗。反而不如把他当成朋友一样,好好跟他谈谈,让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样他自然就会知道父母是为他好的了。这就好像是当年大禹治水一样,那词儿咋说来着?”庄见搔搔头,微微一寻思,这才笃定的道:“啊,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赌博是不好的,既然赌了,就不如让他都输了,这样他输光了,也就明白了。啊,对,就是赌不如输!嗯,赌不如输!”
杨广听的这个汗啊,我你奶奶的!我靠啊!老杨同志狠狠的把这个“我靠”的词儿用了一下。那叫赌不如输吗?那明明是堵不如疏!那是说治理水患,用堵截的方法不如用疏通的方法!跟你那个什么狗屁的赌博有个屁的关系啊!还输光了就明白了,娘的,输光了的都去上吊了,还明白个啥啊!
老杨同志很鄙视,但却很享受和这个小无赖在一起的时光。无他,这种文学上的成就感,简直太优越了!
老杨同志在鄙视和享受的同时,暗中却也大是点头。这个小无赖学问那是半分也没有的,不过这见识还是大有见地的。堵不如疏!也许吧,也许自己真该与那孽子好好谈谈的。
“那以卿家之见,朕当与他再谈谈的好?可是这无端端的骤然宣他,怕是这逆子惶恐,又搞出些事来,反而不美。唉。”杨广微微蹙眉叹道。
庄见眼珠转转,凑上前嘿嘿笑道:“皇上,这事好办啊。臣知道皇上曾带领千军万马,南征北讨过。弓马之能,天下无双!但如今,四方外患都被皇上一举扫平了,实是没了皇上施展的机会了。但这马上得天下,弓射之术可是咱大隋朝的看家本领,对于皇室成员,更应该时常练习的。如今,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好多动物也都出来了,皇上不如召齐王一起打猎。打猎之时,父子二人谈谈说说,一来不着痕迹,二来可以增进下齐王与皇上的父子亲情,三来皇上也可以活动下筋骨,找找昔日纵横驰骋的感觉,这四来嘛,嘿嘿,臣就好吃野味,臣还等着皇上满载而归时,能赏下几只老虎狗熊鹿啥的打打牙祭,嘿嘿,皇上您说好不好?”
耳中听着庄侯爷献上的这一策,老杨同志不由的眉眼俱开,连声叫好,哈哈大笑。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却差点没噎死。老虎狗熊?!还几只!你个小无赖,你当那是兔子呢,还是野鸡啊?一般打猎能碰上一只就是极为不易的,这厮倒好,一张嘴就几只,感情朕这皇帝成你家猎户了不成?打得猎物都给你进献了。老杨同志很无语,无奈的瞅了他一眼,却又自顾寻思那狩猎之处,该当怎么实施了。
只是他低头沉思之际,却没发现,庄侯爷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已是闪过一抹寒光,如同望见了猎物般的豺狼,微露的白牙正自闪闪发亮……
忠知侯府内,后院的书房中,五个人正自围坐一起。庄见自是居于正中主位,右手边正是妾氏罗慧儿。下面三人,一个一身白衣,身材矮小,却满面的轻捷彪悍之气,正是小白猿侯君集。另一个三十余岁年纪,一身青袍,满面沉静淡然,却是李靖。最左边一人年约四十上下,貌相清矍,五缕长髯垂胸,面色白皙,一双长眉下,细目如柳,鼻直口方。
此际身上那袭套头大氅已是脱下,也是一袭交领青袍,前襟撩起之下,端坐的身子如青松般挺直,陪着那白袜云鞋,整个人似有一股空灵之气透出,飘飘然出尘之际,浑不似人间人物。
此刻庄见已是自宫中返回,正自将今天与杨广的问答详细说了一遍。等到庄见说完,慧儿和侯君集都是喜动颜色,大出一口长气儿。李靖也是微微颔首。庄见扫视一眼,这才对着那人才恭声道:“莫老,您看这些安排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能做的我可是都做了。”
那人一捋长须,淡淡的点头道:“侯爷做的很好,不动声色之中,已是将大局布好了。剩下的,就是借势布子了。这个自有老朽去做,侯爷只需安排内卫之人按计行事就是了。只是此事一过,老朽便自去了,不能给侯爷辞行之罪,这里先行谢过。”说罢,微微躬身一礼。
庄见连忙还礼,叹口气道:“唉,我知道你们这些隐士的脾气,这些个破事确实烦人,莫老这次能出来相助,不但亲往齐王府,拖住了齐王暕的手脚,还给我出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小子心里实在是感激的,可惜小子没福气,不能多点时间跟你老相处,这份情分都没法子回报,莫老再说什么罪不罪的,这不是大耳刮子抽我吗。此番分别,莫老身处险地,可要多加小心,一旦安排好,就早早脱身,免得那齐王暕兔子急了,狗急跳墙下,要是伤了莫老,我可没法跟世民大哥交代了。”说罢,唏嘘不已。
这人竟赫然是齐王府新晋舍人,别齐王奉为上宾的放鹤山人,莫离莫不弃!原来,当日庄见将事情始末跟李世民说了之后,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隐藏的危机,只是李家本就遭嫉,哪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帮他谋划,当下就为他推荐了这位隐士。
这莫离早年乃是官宦之家,亲眼见朝代更替之间,低层百姓的疾苦,对那庙堂之上勾心斗角之事更是厌烦。于是举家隐居于荥阳城外的一处深山中。某日因着出外采办,却被恶吏敲诈纠缠。这莫离身负大智慧,实是惊才绝艳之辈。但遇见这些泼皮无赖,倒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眼看着要吃眼前亏,正巧李世民巡街路过,斥退恶吏,免了莫离受辱。相约一谈之下顿时惊为天人。只是无论李世民如何请求,这莫离死活不肯出山,最后只是应承日后可帮李世民做一件事,以还当日情分。李世民在知晓庄见之事后,便想起这位放鹤山人来,这才将他推荐给了庄见。
庄见亲持李世民印信去请,莫离才肯出山,当下给庄见出了一条计策,又亲往齐王府设计,几经兜转之下,终于使得这条妙计得以实施。这会儿,整局棋已是到了收官起网的时候了,这才与庄见约下辞去之言。
当夜,送走莫离,众人又聚在一起,苏烈伍召等人俱皆过来,细细疏笼一番方才离去。澄澈如水的月光下,庄见目注虚空,心中暗暗祷告。一张针对魁首,二皇子齐王暕的大网,已是拉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