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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可怜相,说道:

“朕也没办法,可阉党气候已成,盘根错节,朕又无人可用,且旁人去查,不免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到时候,恐怕什么都查不出来,反倒耽误事儿!”

又是“打草惊蛇”?

你把计划都跟魏忠贤当面说了,还怕什么“打草惊蛇”,到底是说你掩耳盗铃,还是一根筋儿?

张嫣气的“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正要说话,朱由检又说:

“皇嫂莫急,朕用老魏,实在是疑人而用,也算是告慰皇兄泉下之灵而已,其实已做了两手准备。倘老魏识大体,能做成此事,自然甚好,倘若不能,朕之前召见英国公张维贤时曾暗授密旨,一旦事变,可率京营兵马直入禁宫,诛灭阉党,一个不留!”

你怎么又说出来了?

张嫣气的浑身直哆嗦,恨不得来捂他嘴,好好一招钓鱼执法,先敲山震虎,正可趁阉党自危,有所行动时一网打尽!

你倒好,又当面说给魏忠贤听了?

魏忠贤数次欲言又止,都被张嫣和朱由检抢了先,话噎在嗓子眼儿,脸胀得通红,此时见张嫣气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叩首道:

“陛下放心,老奴回去以后,立即依旨而行,清查阉党,除恶务尽,旬月之间,必将罪证奉于御前,不必惊动英国公!”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张嫣叹了口气,转向魏忠贤,满面寒霜,厉声道:

“你可听明白了,陛下仁慈,时至今日,仍然给尔等留了一条活路,倘你不知死活,胆敢包庇奸佞,徇私枉法,一旦英国公兵马入宫,必然血流成河,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叩首道:

“娘娘说的是,老奴往日混账,确实不是东西,一朝醒悟,恨不得连自己个儿也剁碎了喂狗,阉党罪大恶极,自当伏法,老奴身负浩荡皇恩,又怎容得下那些贪婪狗贼?”

“阉党”二字,说得甚重,众人听在耳里,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一个阉党头子,自己骂自己?

竟还这么顺口?

朱由检暗自得意,略一沉吟,朝徐应元道:

“老徐,你准备一下,起钦差仪仗,代朕去请袁可立、孙承宗、韩爌、刘一燝、杨鹤、徐光启六位老大人入京!”

徐应元方才听皇帝又把司礼监还给了魏忠贤,以为自己得卷铺盖滚蛋了,万万没想到,竟捞到一个钦差,顿时大喜,叩首道:

“奴婢遵旨,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点点头,补充道:

“这几位老大人,皆是受阉党构陷,才被迫去职。你去请时,礼数要周到,当执弟子礼,不可怠慢了,若还不肯来,可传朕口谕……”朱由检背着手兜了个圈子,总是不放心,又转头朝徐应元道:

“你看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许传错!”

说着,便朝空处躬身一礼,道:

“老大人受委屈了,朕代皇兄赔个不是,若不解气,朕只好效仿刘备,躬身三顾,还望老大人以江山社稷为重,即便不愿为官,也可来宫中讲学,朕初掌大宝,年幼无知,夙夜翘首以盼!”

这也不像个傻子啊?

张嫣和宣懿昭妃久居后宫,熟悉朝政,却奇怪起来。

这六位可不一般:

袁可立、孙承宗都是小木匠的侍班帝师,此前经略辽东,功勋卓著,可谓擎天白玉柱,韩爌、刘一燝贤明素著,先后入阁辅政,威望宿重,最后两位杨鹤、徐光启,官虽不大,名声却不小。

二人默默相视一眼,均想:

皇帝继位旬月以来,只是召见百官,却不赏不罚,不动声色,如此看来,倒像是心里有底,已有盘算?

徐应元倒没多想,默默记在心里,自己低声复述了一遍,生怕记错,又匆匆拿笔墨来,记录下来,呈上来看。

朱由检扫了一眼,道:

“是了,你速去速回,不可耽搁!”

“是,陛下!”

徐应元躬身退出殿外,屁颠屁颠跑了……

既然开了头,朱由检也不扮猪了,扭头吩咐道:

“老魏,你跟内阁打个招呼,召袁崇焕、秦良玉、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太康伯张国纪六人回京述职!”

魏忠贤一怔,才想起来,他已经回司礼监了!

正要俯身领旨,朱由检又说:

“对了……老徐这一走,朕身边可没个趁手的太监使唤了,你派人把曹化淳叫回来,你们……没把他害死吧?”

又翻旧账啊?

魏忠贤老脸一红,忙叩首道:

“奴婢该死,曹化淳尚在南京,老奴这就去请!”

咬着牙站起身,拖着一条伤腿,退到门口,一瘸一拐的走了。

大殿之中,一时很安静。

宣懿昭妃见皇帝无恙,又不似往日那般懵懂无知,还倒他突然开了窍,心中甚是安慰,笑意盈盈,却没多想。

张嫣却是神色复杂,心思急转。

这小叔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单看他处理阉党之事,着实有些乳臭未干的愚蠢劲儿,而他随后召回的这两拨人,又似乎大有深意。

前一拨,是治世之能臣。

这一拨,袁崇焕、秦良玉声名在外,算得上良将,但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这三个人,却没听过,又是何方神圣?

最后一个,张国纪是张嫣的亲爹。

原本只是个秀才,后来父凭女贵,张嫣封后以来,被封为中军都督府同知、太康伯、少傅,后因张嫣跟阉党不合,老父亲做了牺牲品,屡屡遭到阉党构陷,今年二月,终于被小木匠勒令回籍……

皇帝请他回来,多半是为了安抚张嫣,投桃报李。

这个媚眼儿,张嫣自然明了,自己老爹有多少斤两,她当然清楚,何德何能与袁崇焕、秦良玉二位名将并立?

想到此处,当即起身一礼,道:

“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笑道:

“皇嫂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太康伯受了冤屈,皇兄来不及施恩昭雪,做弟弟的代劳,称得上什么谢字?”

宣懿昭妃连连点头,忽然笑起来:

“皇帝虽年幼,却胸有韬略,能计长远,忍常人之不能忍,颇有齐威王之风,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说着,站起身来,一拉张嫣,笑道:

“走吧,皇帝自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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