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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大感意外,立即换回青涩懵懂的伪装,憨憨笑道:

“太祖说,建奴茹毛饮血,不足为虑,元素见过真人,可当真么?”

太祖还说你远胜父兄呢!

怎么如此无知?

袁崇焕顿时一头黑线,忍住了强烈的吐槽,改口道:

“太祖所说,乃生女真。如今建奴已立朝建制,设百官,纳贤明,其人与我大明,只衣冠不同,其余倒也无异。酋首皇太极麾下,更有数万八旗铁骑,装备精良,甚是难缠,陛下万万不可轻视!”

“这么厉害啊?”

朱由检叹了口气,满脸的担忧,看着袁崇焕道:

“昨日孙大人说,元素胸怀韬略,乃不世出的名将,自赴任辽东以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当为辽东督师,不知你敢不敢去?”

我啥时候说这些话了?

屏风后面的孙承宗差点儿跳起来!

倒是袁可立在那坏笑,便拉了孙承宗一把,朝皇帝那边努努嘴,意思是陛下明显是装傻,你听着就是,上什么火?

果然,袁崇焕一听就上头了。

我敢不敢去?

我可太敢了!

一时热血沸腾,当即俯身道:

“陛下,臣虽不是‘战无不胜’的名将,但为臣一日,忠君之事,这一腔热血,甘愿洒在辽东,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朱由检配合的挤出满脸笑容,又憨憨的道:

“元素果然是大英雄,朕很喜欢……不过,孙阁老说了,让朕先问问你,有没有光复辽东的……什么来着?对了,方略?”

方略都不知道?

你可真是个草包!

朱由检演技过关,袁崇焕果然轻视之心大起,拱拱手道:

“陛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赋闲在家,虽心系辽东,但缺了前线情报,不敢轻易定方略。不过,辽东自孙阁老督师以来,山海关、宁锦防线固若金汤,臣上任后,即着手修城池、整兵甲……”

话没说完,朱由检就是一脸鄙夷,打断他道:

“只是修城池,整兵甲么?”

袁崇焕刚要补充,朱由检又来了一句:

“只是这些,王之臣也行啊?”

这么一说,袁崇焕就不答应了,我可是孙阁老力挺的“战无不胜,不世出的名将”,他王之臣算什么东西,能跟我相提并论?

脑子一热,大声说道:

“臣受陛下特眷,愿假以便宜,计五年,全辽可复!”

完蛋,这厮又吹牛逼!

孙承宗眼前一黑,后面的都不想听了,一旁的袁可立也是摇头不已,这个袁蛮子,皇帝装傻而已,你竟看不出么?

屏风外,朱由检却像个得了糖果的傻孩子,拍手笑道:

“好好好……元素兄果然有旷世之才!”

当即站起身来,欣欣然走下御阶,带着一脸青涩笑容,却老气横秋的拍了拍袁崇焕的肩膀,诚恳的说:

“元素兄若能五年复辽,朕也不吝啬,少不了一个安国公,世袭罔替,子孙后代,也享尽荣华富贵,不过……”

拖了个长音,像是忽然想到了一样,瞪着眼睛说:

“朕尚年幼,不知轻重,你可不许骗朕!”

“微臣岂敢?”

袁崇焕微微躬身,又补了一句:

“微臣虽有些本事,然远不及孙阁老等,建奴成势,十余年来,我大明无数精兵良将前仆后继,却无力灭之,陛下可知其缘由?”

朱由检一脸懵懂,想了半天,才弱弱的道:

“孙阁老是受奸臣诬陷,因此罢官,元素兄问这个作甚?”

这就对了啊!

袁崇焕心满意足,俯身道:

“将在外,最怕朝臣从中作梗,以至宏图方略无力施展。陛下信而用臣,臣安敢辞难?但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

“这有何难?”

朱由检顿时笑起来:

“元素兄本就是孙阁老所荐,他还能拖你后腿不成?再一个,朕任元素兄为蓟辽督师,更赐尚方宝剑予兄,可便宜行事,三品以下官员,一言不合,容兄先斩后奏,怕什么?”

一听这话,屏风后面两个老头都急了。

你装傻也就罢了,怎么还当真了?

蓟辽督师,专断之权,尚方宝剑,哪个是儿戏?

可皇帝没让出来说话,他俩也不敢直接跳出来,毕竟圣旨还没出,仍有转圜余地,万一皇帝也是试探袁崇焕,出来不露馅儿了?

没想到,袁崇焕还不满足,见皇帝答应得爽快,又补充道:

“陛下龙恩浩荡,然臣心中,尚有一虑,以臣之力治全辽有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嫉能妒贤者岂无人?即不以权力掣臣肘,亦能以谗言乱臣谋……”

“元素兄放心!”

朱由检大手一挥,言之凿凿:

“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元素兄此去,倘有人敢乱放屁,朕即乱棍打死便是,凡事以兄为先,如何?”

这话说得粗俗,但也符合他此时的二傻子人设。

袁崇焕果然没识破,叩首道:

“谢陛下隆恩,如此君臣一心,臣必尽心竭力,即便肝脑涂地,身首两段,也必于五年内,尽复全辽!”

“很好!”

见他这模样,朱由检也懒得再扯了,拱拱手,满脸堆笑:

“元素兄回去准备吧,朕等你凯旋而归!”

袁崇焕拜了一拜,躬身退去。

走路,都打飘儿……

朱由检看着他背影远去,心中也好一阵惋惜,金大侠笔下的“千古怨忠”,就这么点儿成色,你安安稳稳做个人不好吗?

叹了口气,唤道:

“二位阁老,都出来吧,可听清楚了?”

二人齐齐转出屏风,孙承宗满面羞惭,一出来就跪了:

“老臣识人不明,罪该万死!”

朱由检笑道: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孙阁老又没开天眼,此事赖不得你,袁崇焕今日不说,又有谁能想到?”

赶上两步,把孙承宗扶起来,温言道:

“来来来……都坐!”

二人相视一眼,略略宽心。

看样子,皇帝果然是耍那袁蛮子玩,倒不必在意那什么蓟辽督师、尚方宝剑了,可君无戏言,你打算怎么把这话收回来?

谢了恩,各自落座,袁可立便问道:

“陛下既已看破,又将如何处置袁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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