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寻今天似乎有心事,练功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盏茶的功夫诸葛飞就看出了几处破绽。
没一会儿,她就收起长枪走过来,欲言又止。
诸葛飞低着头还在脑海中推演,以她的刚才的枪法表现,自己估计三枪就能捅的她哭,看到她朝着走过来,抬起头,问道:“有事?”
“怜儿姑娘......”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你别急,这件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灵燕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公主说,欺负她的那些人的背景深厚,你和他们作对,会不会有事......”
诸葛飞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担心自己了,前几天还义愤填膺的骂自己也是狗官......
这件事情,不管是发生在怜儿身上还是哪怕陌生的普通人身上,身为刑部主事的他都不会不管不顾,否则良心上便过不去,只不过他不会像赵芳寻那样做事仅凭冲动,但是他更不会用自己的前途,用家人的安全去作为赌注。
他看了看赵灵燕,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大不了不做官了呗,反正也饿不死。”
赵灵燕面色一变,诧异道:“有这么严重?”
诸葛飞感慨道:“云平侯,冀东侯,怀安伯,寿安伯,这些人里面,哪一个不比咱们家有权有势,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瑞王,现在的朝堂上,已经没有谁的权势能大过瑞王了!”
赵灵燕脸色有些焦急的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
诸葛飞摇了摇头,严肃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瑞王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就算这次我们赢了,以后他也可能会报复回来,削官罢职是轻的,还有可能抄家流放......”
看着赵灵燕发白的脸色,诸葛飞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吧?”
赵灵燕嘴唇颤了颤,说道:“对不起,我,我......”
“骗你的!哈哈”
诸葛飞忍不住笑出来,看着她,说道:“我怎么会用晚晴你们的安全去赌,那些人很快就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就等着看吧。”
赵灵燕表情怔住,深吸口气,看着他,问道:“很好笑吗?”
看着她将手指骨节捏的咯吱作响,诸葛飞脸色肃然,说道:“不好笑。”
一袭黑丝上前揽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到我房间里来,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诸葛飞死死抓住练功场旁边的一个木桩,问道:“这里也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赵灵燕上前掰开他的手,说道:“在这里,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看到?”
“听到!”
......
休沐的这天,诸葛飞哪里也没有去,昨天不小心伤到了腰,行动不便,只能待在家里。
好在赵曼柔今天也没有来找他,想想她昨天也没有来,不知道她在府里干什么,未免她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诸葛飞吃过饭后便去找她。
“你,你怎么来了?”
诸葛飞走进房间的时候,她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不知道刚才在干什么,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一旁,如果诸葛飞没有猜错,那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她不想让自己看到。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我们晚上要去听戏,公主要不要一起去?”
赵曼柔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些累了,想要早些休息,你们去吧。”
诸葛飞目光望向她,最终摇了摇头,说道:“那我走了。”
他离开之后,赵曼柔才松了口气,将藏在被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名侍女走上前,小声道:“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您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该如何是好。”
“不用了。”
赵曼柔摇了摇头,说道:“反正也就只做这一次,我想亲自动手,亲手送给他...”
......
曹家。
夜色已深,曹锦乾走到某间书房门前,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看到曹锦程坐在里面,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差不多了吧?”
曹锦程想了想,说道:“万事俱备,只差瑞王。”
曹锦乾道:“那我便通知仁儿了,御史弹劾的折子递上去,瑞王便不得不出面了。”
曹锦程点了点头。
曹锦乾想了想,又道:“御史下士的级别太低,便是弹劾,折子也要走尚书省,左司郎中王威负责六部事务,他本就是瑞王一系,折子到了他那里,可能过不去。”
“他那里当然过不去。”
曹锦程丝毫不以为意道:“于尚民不够资格,但他的身份在那摆着,他可是皇帝的表弟,再说他还有一个御史中丞的岳父......”
京都,白鹤楼。
白鹤楼是京都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虽和名气远扬的颐香苑相比差了点,但也是京中权贵之人常聚的酒楼之一。
天色渐暗,一行人从白鹤楼中走出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酒气。
“我没醉,今天不醉不归!”
“我还能喝,再给我一壶酒!”
“陈兄喝醉了,李兄和赵兄你们两个送他回去吧。”
......
几名年轻人在白鹤楼门口散开,曹仁这才长舒了口气,看着身旁一名年轻人,说道:“于兄,你我同路,一起回去吧。”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曹仁与他走在街上,闲聊了两句,随口问道:“听闻尚民兄在御史台混的还不错?”
名为于尚民的年轻人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和曹兄比不了,这么快就升了任户部主事,我一个小小的御史下士,便算不得什么了......”
曹仁摇了摇头,说道:“于兄何必自谦,以你的身份,只要你想,别说御史下士,便是御史中丞也要让位与你。再说你我二人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同而已,同朝为官,都是为陛下效力,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于尚民虽然附和着点头,心中却不免唏嘘。
两人乃是同年进士,如今曹仁已经高升户部主事,而他当年排在乙榜靠后,连一个七品县令都没有补上,要不是他的身份且在朝中还有着一些关系,怕是连御史台这个差事也等不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份限制了他。尽管外人对他的特殊身份知道的不多。
相比曹家高高在上,他们这些人,包括他,终究是比不了的。
两人行至某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曹仁抬头看了看,诧异道:“这里是刑部门前,何人敢在这里捣乱,于兄,我们不妨前去看看?”
于尚民其实对前方的骚乱并不感兴趣,但曹仁开了口,只好随着他一同走过去。
走至近处,才发现一位老丈跪在地上,身前的破布上似有字迹,曹仁凑近去看,片刻后,摇头说道:“云平侯也太不像话了,侵占民田不说,还纵容下人殴打百姓,这老人家被云平侯府占了田地,打死了儿子,无处申冤,这才跪在刑部衙门口,请求公道。”
“竟有此事?”
于尚民本就是御史,虽然他这个监察司御史下士品级不够,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京中的权贵官员,也是有监察之责弹劾之权的。
曹仁看了看他,摇头说道:“虽说于兄是御史,御史台监察司本有监察珂弊之责,但云平侯也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事情,于兄还是躲着一些吧。”
于尚民皱起眉头,说道:“身为御史,若是畏惧权贵,如何能对得起百姓,如何能对得起陛下?”
他在监察御史下士的位置上已经已经坐的够久了,若是一直都表现平平,再往前一步,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不愿意得罪人的御史,一般是无法得到升迁的。君不见前监察御史韩朗,因敢得罪丞相,一跃被提拔为侍郎...
他看了那老者一眼,说道:“我明日便递上折子,弹劾云平侯!”
曹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于兄大义,曹某佩服。”
两人离开之后,那老者将身前的破布收起来,行至一处巷子,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问道:“大人,小老儿接下来该做什么?”
前方有声音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老实的待在家中便可,时机到了,朝廷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者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高声道:“小老儿叩谢大人!”
......
尚书省。
尚书省颁行政令,主管文书﹐省阅奏章,是三省中最为机要的部门,无论是从地方还是京中各个官衙递上来的折子,大部分都要先经过尚书省,整理归类后,交由两位宰相审阅,其中一部分机要的,才会呈递天子。
即便是当今天子已经异常勤勉,但亲手批阅的奏章,也只占据所有奏章的极少一部分。
而两位宰相经手的奏章,在审阅之前,也还要经过左右司郎中的筛选,将其中无关紧要内容筛选剔除出来。
尚书省,左司郎中王威除负责吏部,户部,礼部的各种事宜,还要充当宰相的副手,处理那些不太重要的折子。
这项差事其实并不多么重要,因为六部中的重大事宜,一般都会由各部尚书和侍郎直接承报天子,其他部门亦如是,即便是错筛漏筛,一般也不会耽搁大事。
这些折子中,大都是官员的政绩功考、调动任命,揭举弹劾等等......
此刻他手上拿着的,便是监察司下士于尚民弹劾云平侯侵占民田的案子,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且不用为说出去的话负责,折子递到尚书省,有的上面会派人下去查验真伪,有的则弃之不顾,王威扫了一眼折子的内容,便将其扔到了一边。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云平侯忠于瑞王,他自然不能将之推出去,倒是需要提醒提醒他,他已经被御史盯上,需要将某些事情的首尾处理干净。
京中某处府邸。
于尚民低头吃饭,他前两天递上去的折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心中记挂,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的一名老者看了看他,问道:“怎么,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于尚民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拱了拱手,说道:“回岳父大人,小婿前两日得知,云平侯做出侵占民宅,纵容下人杖杀百姓之事,便立刻递上了弹劾的折子,只不过这折子进了尚书省,便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声息了。”
老者低头喝了一口粥,说道:“云平侯是瑞王的人,尚书省左司郎中也是瑞王的人,你递上去的折子,没有声息再正常不过!”
于尚民怔了怔,问道:“难道如此便要纵容云平侯为恶吗?”
老者看了看他,问道:“云平侯侵占民宅,伤及人命,此事是真的吗?”
于尚民连忙道:“小婿已经查过了,千真万确,云平侯府所盖的新宅子,前几日已经动工了。”
“我知道了。”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在朝堂之上,老夫会亲自向陛下奏明此事。”
于尚民立刻拱手,说道:“多谢岳父大人。”
......
早朝并不是每日都有,算起来,差不多是三日一次,若有意外,会另行通知,这些年来,百官早已习惯了这个规律。
今日之早朝,和往日并无多大的区别。
烈阳公主与燕国联姻一事,近些日子近乎已经敲定,只需要陛下挑选一个日子宣布就好,不必再另行讨论。
倒是瑞王求亲燕国飞华郡主一事,燕国使臣一直给不出什么明确回应,怕是朝廷也要如他们一般,派遣使团出使燕国当面协商了。
今日之早朝大概只持续了两刻钟的功夫,便再无人上奏。
林枢看了看下方,上前两步,问道:“诸位大人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臣有本奏。”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殿内响起。
百官看着走出来的御史中丞,心中暗自猜测,能让这老家伙站出来,这一次,怕是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那老者走上前,躬身道:“臣弹劾云平侯侵占民田,鱼肉百姓,更是纵容手下,行凶杀人......”
人群中,左司郎中王威闻听此言,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瑞王站立在最前方,面色稍微有些难堪。
然而这却并不是开始。
老者话音刚落,又有人从队列中走出来,抱着笏板,高声道:“臣弹劾云平侯,纵子行凶,其子陈小冬强抢民女,放火杀人......”
人群一阵骚动,更多的人走出来。
“臣弹劾冀东侯......”
“臣弹劾怀安伯......”
“臣弹劾寿安伯......”
“臣弹劾......”
......
“臣弹劾刑部侍郎许锦恒,以权谋私,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