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飞不慌不忙的起身，说道：“去看看。”
他走出家门的时候，看到赵灵燕也气势汹汹的从家里出来，他急忙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说道：“你要做什么？”
赵灵燕满脸怒气，说道：“铺子都被人砸了，你说我急什么，别让老娘知道这是谁干的！”
“别整天老娘老娘的，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诸葛飞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悠悠的向分铺的方向走去。
赵灵燕心里又气又急，抓着他的胳膊，怒道：“磨磨蹭蹭的，等你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诸葛飞无奈被她连拖带拽的快速赶到了地方，已经临近闭市，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几名伙计鼻青脸肿的站在店铺门口，将被破坏的桌椅板凳搬出来。
赵灵燕走过去，皱眉道：“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孙管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都是生面孔，他们跑进来乱砸一通就跑了，还说我们要是再卖《白蛇传》，就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店！”
“岂有此理！”
黑丝一脸怒色，恨声道：“一定是万卷楼或者别的书坊干的，我去找他们！”
诸葛飞再次握着她的手腕，说道：“急什么，万一不是他们干的，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夏侯淳走在最前面，问道：“什么情况？”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王强等人看着一地狼藉，更是勃然大怒，大声道：“谁他娘干的！”
“查！”
王强转过头，看着一名下人，说道：“一个时辰，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敢砸老子的店，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王余杭很生气，不只是他，黄玉峰和薛崇山也很生气。
平日里都是他们仗势欺人才对，虽然他们不经常做这种事情，但被人上门砸了自己店铺，要是传出去，也不用在这个圈子混了。
这已经不是银子的问题了，这是面子问题。
“不让卖书，再卖就放火烧店？”
王强冷静下来之后，听了孙管事的话，不怒反笑：“谁给他们的狗胆，在这京都，还没有人敢这么狂！”
周雪岩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别的书坊？”
王强拍了拍桌子，说道：“真要是别的书坊，老子让他们一家也开不下去！”
周雪岩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王强有这样的能力。
王家虽然已经不同以往，但底蕴还在，王强要是主动欺负别人，王家或许还会有点麻烦，甚至不会为他出头，但要是被欺负的是他们，被他占住了理，那就另说了，不止是他们，家族里也是要面子的。
诸葛飞安抚好了赵芳寻，正在清点铺子里面的损失。
其实损失也不大，也就是坏了几套桌椅，伙计们和那些人起了冲突，受了些伤而已。
他走过去，看着孙管事，说道：“给今天受伤的伙计，每人支十两银子，当做汤药了。”
孙管事也没有多言，对他抱了抱拳，说道：“我替他们谢谢公子了！”
“谢谢公子！”
“谢谢公子！”
......
几名伙计纷纷上前行礼，一脸感激，十两银子，快赶上他们好几个月的工钱了，今天的这一顿打，挨得值。
王强刚才派出去的下人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公子爷，砸店的人已经找到了，是在这东区很有名的几个混混无赖，他们是收钱办事，不知道背后是谁指使的。”
王强皱眉道：“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万卷楼张管事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殿内的狼藉，诧异道：“孙管事，这是怎么了？”
孙管事看着他，皱眉道：“姓张的，这是不是你们让人干的？”
王强听闻此言，猛地拽住了张管事的衣领，怒道：“是你们干的？”
“不，决不是......”
张管事急忙道：“我们哪敢干这种事情，你们用《白蛇传》影射曹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局面的！”
“曹家，哪个曹家？”
王强看着他，片刻后才明白过来，疑惑道“你说的是礼部尚书家，怎么，礼部尚书就能胡作非为，就能随便砸别人的店了，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曹家的天下！”
他看着薛金和黄柏，说道：“我们去找曹二傻，这件事，一定是他干的！”
说罢，他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诸葛飞看着夏侯淳，稍有忧虑的问道：“他们...行吗？”
“放心吧。”
夏侯淳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占着理，哪怕皇子公主也奈何不了他们。”
诸葛飞有些感叹，有家族做靠山的纨绔果然让人羡慕，不像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受了欺负，只能忍气吞声......
京都某处酒楼。
二楼的某处包间中，有数道人影落座。
坐在首位的，便是曹家二公子曹俊曹德宝，他的身边，是礼部侍郎之子刘福全，在他对面的，是前些日子被当街殴打，案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定安侯之子刘韬。
曹德宝抿了口酒，看向对面的一名年轻人，问道：“刘兄的腿好些了吗？”
刘韬看着他，说道：“劳烦曹兄挂念，已经好多了，曹兄的伤也没事了吧？”
曹德宝脸色有些不自然，片刻后，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刘韬与他目光对视，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曹德宝看着他，问道：“断腿之仇，刘兄难道不打算报了吗？”
“我倒是想报啊，可惜找不到仇人。”
刘韬摇了摇头，说道：“倒是曹兄被人如此羞辱，此仇不报，心中怕是不会舒坦吧？”
两杯酒灌下去，曹德宝已经没了耐心，咬牙道：“我的仇当然要报，他得意不了多久！”
砰！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王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看着曹德宝，大声问道：“寻宝斋是不是你让人砸的？”
曹德宝看着他，皱眉诧异道：“王余杭，你什么意思，寻宝斋和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你砸的！”
王强脸上露出怒色，气愤道：“你以为有曹家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老子的店都敢砸，揍他！”
曹德宝的护卫早就被王强等人的护卫拦下，曹德宝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强已经快步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坐在一旁的刘福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黄柏踹倒在地，刘韬拿起拐杖，指着薛金，大惊道：“你们要干什么，曹德宝做的事情，和我可没有一点儿关系......”
“你别过来，我腿还没有好呢......”
“腿还没好，打脸总可以了吧！”
......
酒楼大堂，掌柜无奈的看着二楼的乱象，踹了一名正在看热闹的伙计一脚，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报官啊！”
诸葛飞再次见到王强三人的时候，是在县衙的大牢里。
虽然他们三个不像曹德宝和刘福全三人那样，身上多处挂彩，但脸上的青紫之色也不少。
群殴这项罪名，可大可小，但被殴打的，是门下侍郎之子，定安侯之子，礼部侍郎之子，打人的，也都是京中贵胄子弟，怎么判都不容易，只能将他们暂押此地。
诸葛飞觉得岳父大人现在一定很愁，因为这六人中，任何一人的背景，都不是他一个五品县令能得罪得起的。
诸葛飞叹了口气，看着王强说道：“你们还是太冲动了啊。”
太冲动了你和夏侯春不拦着我们？
不过王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诸兄，你现在也已经不是平民了，要懂得一个道理，在这京都天子脚下，只要你占着理，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王强倒是说的轻巧，他孑然一身，不对，他还有要保护的人。且他又没有什么家族势力，怎么能和他们这些纨绔相比。
诸葛飞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岳父大人正在县衙前堂踱着步子。
京县县令和地方县令不同，地方县令便是一县之主，在县内说一不二，几乎任何事情都能一人做主。但京县县令不同，今天大家斗殴的可能是哪个国公的大孙子，明天调戏妇女的就可能是兵部尚书的小儿子，到时候，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只有他这个县令难做。
要判这件案子，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诸葛飞对夏侯淳使了个眼色，夏侯淳走过去，笑道：“王伯父，你刚来京都不久，对这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这平日里百姓之间的摩擦纠纷，县衙可以管，但遇到这种事情，就得将卷宗之类的统统移交刑部或是京兆府衙，他们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的......”
王汉升闻言，眉梢微挑，无论是刑部衙门还是京兆府衙，处理这种事情，都比他要方便许多。
......
曹家，刚刚得到刑部消息的妇人大步走进堂内，焦急道：“老爷，俊儿怎么会被刑部抓了呢？”
曹锦乾手上拿着一封信，皱起眉头，喃喃道：“王家、黄家、和薛家怎么会牵扯进来的？”
那妇人摇着他的胳膊，说道：“老爷，您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派下人或者管家去做，现在俊儿被抓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曹锦乾放下信，说道：“小小书坊，也敢暗讽我曹家，俊儿便是有过激的行为，也属正常，几个小辈打架而已，刑部不会小题大做的......”
“可俊儿还在刑部牢房......”
曹锦乾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会让三弟去一趟的。”
......
寻宝斋，夏侯淳看了看诸葛飞，遗憾的说道：“曹家要是派了管家或是下人，这件事情，就大有文章可做，可曹二傻做这件事情，反倒很容易和曹家撇清关系，刑部应该不会怎么罚，最多赔些银子罢了......，倒是这《白蛇传》一出，曹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止损的名声，怕是雪上加霜了......”
《白蛇传》的情节正是精彩之时，许仕林能不能中状元，白素贞能不能从雷峰塔中出来，许仙能不能一家团聚，在今日的这一卷就会揭晓。
天色刚亮，就有不少人在寻宝斋门口排队等待。
可今日，他们并未等来寻宝斋开馆售卖，只等来了寻宝斋歇业一天的消息。
“我们天不亮就过来了，你们却歇业，这算什么？”
“说歇业就歇业，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看你们是不是飘了”
“是啊，这不是耽搁大家吗！”
......
众人等在寻宝斋门口，得知今日歇业之后，语气中颇多抱怨，愤愤不平。
有知情者为寻宝斋抱不平，解释道：“这也不能怪寻宝斋，昨天才有一帮恶徒将他们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今天还怎么营业？”
“什么，竟有此事？”
“京都天子脚下，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莫不是寻宝斋得罪了什么人？”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
“得罪了什么人还用说吗？”
有人小声说道：“《白蛇传》影射的是谁家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任由寻宝斋这么开下去？”
有人意识过来之后，愤恨道：“那家人做了丑事，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本来倒是没什么，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谁让人家势大呢，惹不起，惹不起啊！”
寻宝斋门口的顾客怨气甚大，店铺之内，一名伙计看着孙管事，好奇的问道：“《白蛇传》不是已经全都刊印完毕了吗，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歇业？”
孙管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混到现在还只是个伙计吗？”
伙计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话多！”
......
诸葛飞睡了一觉醒来才听夏侯淳说，王强和曹德宝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刑部放出来了。
京都的公子哥为了女人争风吃醋，为了包厢位置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有很多，不管是刑部还是京兆府衙门，处理此事都有经验。
一般来说，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是伤残，这两个衙门只会口头上的教育教育，然后便会象征性的罚点钱，由这些纨绔的家人将他们带回去，好生管教。
昨日的斗殴是由王强三人引起的，但事出有因，即使曹德宝没有承认寻宝斋的事情是他做的，但无论是刑部衙门还是京都百姓，心中都清楚得很。
不过，曹德宝做这种事情，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就算是找到了动手砸店铺的人，也指认不到他的身上。
没有凭据，这件事情，便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王强的一只眼眶还是黑的，怒道：“这次算他曹二傻走运，要是还有下次，我一定扒他一层皮下来！”
夏侯淳看了看他，问道：“这次你爹没揍你？”
“这次他凭什么揍我？”
王强撇了撇嘴，说道：“又不是我先惹事的，是曹二傻先让人砸了我们的店，这就是打我王家的脸，王家虽然比不过曹家，但也不惧他曹家！”
王强看着诸葛飞，说道：“诸兄，你可别怂，这《白蛇传》，继续往下出，我倒要看看，他们曹家还要不要这个脸，他们要是还敢使阴招，我家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黄柏和薛金也纷纷点头，都是这个意思。
曹德宝第一次派人砸店，并不知寻宝斋王强夏侯淳等人也有份，现在知道了，若是继续为难，那就是不给他们几家面子，不给夏侯家和周家面子，这几家虽然没有曹家这么如日中天，但要是因为这事儿被人捆成团用脚踩，脸面也就丢尽了。
一名下人从外面走进来，恭敬道：“公子，外面有人拜访，说是瑞王府的管家。”
家里的几名下人，是岳老六在帮里挑选的精英弟子，处事机灵，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一位中年男子就被他带了进来。
那瑞王府管家看着他们，拱了拱手，说道：“见过诸葛大人，夏侯都尉，周公子......”
诸葛飞看着他，忽然微笑道：“瑞王殿下还真是客气，莫不是又派管家来送礼了......”
瑞王府管家嘴角一抽，心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贪得无厌不要脸的状元郎呢，还读书人呢，你这是明目张胆的索贿吗？
中年管家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诸葛大人误会了，殿下这次不是来送礼的。”
不等诸葛飞回答，那管家便干笑两声，说道：“昨日的事情，瑞王殿下都已经听说了，特意让小人过来告知诸葛大人一声，殿下有心相助，若是诸葛大人想要揪住此事，殿下可以出手......，只是此事本就不大，效果怕是有限，还是动不了曹家根基。”
诸葛飞笑了笑，说道：“替我谢过瑞王殿下，只是刑部对此事已有判罚，若是再劳烦殿下，岂不是会让殿下得罪刑部，实属不智。”
“小人知道了。”
管家笑了笑，说道：“小人这就回去回禀殿下。”
院内只剩诸葛飞和夏侯淳之时，他看着诸葛飞，说道：“你想利用舆论压力，逼迫曹家就范？”
不等诸葛飞回答，他便摇了摇头，说道：“曹家被你搞了这么好几次，在京都已经声名狼藉了，就算写了白蛇传或青蛇传，也只是对曹家名誉上有损，要是他们铁了心不要脸，你也做不了什么，除非曹家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激起众怒......”
诸葛飞摇了摇摇头，说道：“曹家做什么事情，我们又管不着......”
瑞王府。
瑞王听完管家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作为靖王的死对头，他当然希望曹家越狼狈越好，但昨日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值得出手，若是强行针对，得不偿失。
可对状元郎，他又要表示出足够的关心，自他入京之后，自己和靖王的争斗，便屡占上风，尤其是状元郎对曹家采取的手段，让他十分满意。
如今他能够审时度势，适可而止，更是说明他是一个知难易懂进退的聪明人，以后可堪大用。
瑞王望着远处，叹息口气，若是曹家再做几件蠢事，那一切便都能顺理成章，可惜，曹锦乾和曹锦程，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指望他们再出错，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