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听,眼底瞬间有了光芒,激动的扭动,趁着娘发呆的间隙,直接挣脱了束缚,冲向恭芷七。
妇人顿了顿,脑袋一时有些空白,“那、那我先进去和大家说说。”
苍儿拉着恭芷七的衣服,抬头迫切问道,“神医,你真的能让爷爷醒来吗?”
恭芷七抚摸着孩子的头,怕太直接,会一把掐灭孩子心里所有的希望。
“要看了才知道。”
“嗯!”
妇人快步走出来,朝两人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屋了。
灵堂设在院子中央的中堂里,肃穆的场面,让人一走进来就感受到了满院的凄凉和悲伤。
四处挂满了白布,一屋子大大小小不下十人,皆外披白色麻衣,个个满面悲怆的望着他们。
大概是妇人提前打了招呼,没有人出声询问,只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默默看着。
“夫人,我能否和朋友先去上个香。”
“嗯,去吧。”
恭芷七拉着楚冬荏,一旁有人递来六根刚点燃的香火,一人分了三根。
两人恭恭敬敬的上前,拜祭,上香。
恭芷七心中默念祷告,抱歉了老爷子,待会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凉解!
苍儿一直有些急切,被娘牵着手。
恭芷七刚起身,苍儿甩开娘,直接拉着恭芷七,朝摆放的棺木走去。
“神医,你快来看看。”
棺木早已合上。
苍儿爬上凳子,牟足了劲推开。但那沉重厚实的棺木又岂是一个孩子能推的开的。
“苍儿!”
旁边的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
众人还以为他要出来阻止的时候,那男子却大步走上去,看了孩子一眼。
“爹来帮你,你想多看爷爷一眼,爹也想!”
父子两人,齐心协力,牟足了劲,棺木缓缓移动,露出一点缝隙,足够看到里面沉睡的人。
苍儿连忙转头,朝恭芷七招招手,“神医你看,爷爷真的是睡着了。”
恭芷七站在一旁,不敢丝毫亵渎,谨慎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老爷子双目紧闭,神态安然,的确就如熟睡了一般。
苍儿的爹压抑着心底的悲痛,默默说道,“我爹今年九十高寿了,老来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也算是老来得子,我爹就只有苍儿这么一个孙子,所以格外宠爱苍儿。所幸晚点无病无忧,就这样在梦里睡过去了......”
恭芷七听着心底一片凄凉。
该如何和孩子解释呢?
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谁都不想承认,谁都不得不去面对。
苍儿跳下凳子,抬头仰望恭芷七,满脸期待,“怎么样?爷爷什么时候能醒来?”
恭芷七慢慢蹲下来,握着孩子的肩膀,心里堵着一股悲伤,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我认真看过了,抱歉......我不是神医。”
“你骗人!”苍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苍儿的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苍儿,爷爷走了,还有爹娘在你身边呢。”
“爷爷没走,爷爷没走。”苍儿哭着摇头,“他当时故事还没讲完,说累了想上床睡一觉,让我出去玩会。爷爷一直没醒,你们就把他装这里面去了!还想把他埋了!你们为什么不能等爷爷睡醒了,为什么?”
众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要怎么才能让孩子面对这个残忍的生离死别的事实呢。
恭芷七点点头,肯定道,“爷爷的确是睡着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恭芷七继续解释道,“等他醒来时,就会看见你们大家。”
这解释听得人心惶惶……
“不过,你们看不见他。”
苍儿一脸疑惑,认真问道,“为什么爷爷能看见我们,我们却看不见他?”
恭芷七迅速思考,“因为爷爷不想让你们发现,他要偷偷的留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
苍儿似懂非懂,看了爹娘一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那为什么非要抬山上去,埋进土里呢?”
孩子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恭芷七。
不知道这位郎中会给孩子编一个怎样看似合理,且不容易戳穿的谎言呢?
恭芷七望了眼楚冬荏,很快收回目光,真挚的看着孩子,“因,因为……大地是万物之母,每一个生命,最后都会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就像小孩子玩累了就回家躺在母亲怀里睡觉一样。”
这样的解释,听得众人出了神。
不仅孩子信了,连大人都觉得,或许,应该,的确就是如此吧。
“虽然我们都看不见,但是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爷爷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听着两人的对话,大人们都被郎中哄孩子话吸引住了。
这郎中不仅能看病,还会算命?
恭芷七抬头指了指天空,越编越溜,“看到了吗?爷爷随时就在你身边,化作云,化作风,化作一朵花,化作一只蝴蝶。如果有一天,你摔跤了但没有受伤,走在路上下雨了却没有淋湿,口渴了刚好遇见有水,站在树下刚好手里落下来一朵花,迷路了却不知不觉走回了家,那就是爷爷在陪你身边的痕迹。”
苍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努力记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以免自己错过了爷爷任何痕迹。
“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哭泣声,此起彼伏。
孩子的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望着恭芷七,抽泣问道,“郎中,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恭芷七当着孩子的面,总不能马上推翻自己刚才的话。
只好点了点头,“是、真的。”
“呜呜呜呜~”孩子爹哭的更加不能自己。
悲伤溢满整个院子。
孩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伸手抱住恭芷七的腰,“郎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都记住了,以后爷爷悄悄来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来过了。”
宅院大门口。
苍儿站在爹娘中间,朝两人挥手道别。
恭芷七挥了挥手,转过身,和楚冬荏慢慢往前走。
走了几百步远,楚冬荏发现身旁的人一直低头默不作声,不由弯腰看了眼。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从脸颊留下,滴落在地。
恭芷七竟然在默默流泪。
楚冬荏止步,双手扶住恭芷七的肩膀,轻声温柔问道,“你怎么哭了?刚才哄孩子的那些话,不是说的很通透吗?孩子都不哭了,你怎么倒哭起来了。”
恭芷七抬头,伸手擦了擦眼泪,“你也说了,那些只是哄孩子的话......生离死别,难免悲伤......”
楚冬荏伸手,轻轻帮忙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想哭,就哭吧,憋着容易郁气结胸,你自己说过的‘一有拂郁,百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