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前来,这周奎他又惊又喜。
惊的是周奎根本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亲自前来,出乎他的意料。
喜的是自己是太子的亲外公,亲不亲三分近,这事,好办了。
“参见太子殿下,”周奎行礼。
“嘉定伯不必多礼。”
朱慈烺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波动。
“谢殿下。”
朱慈烺四下打量,“本宫倒不曾注意,嘉定伯的府邸,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说笑了,寒舍简陋,只怕是难以入殿下的眼。”
朱慈烺接着扫量,“诗圣杜甫有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嘉定伯府别具一格,如果这样的府邸都能称为寒舍,那天底下怕是无人会无家可归。”
周奎恍惚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来要钱的呀。
“殿下说笑了,以臣的俸禄,哪住的起这么好的府邸。”
“只是京中勋贵外戚的住所,皆是如此,臣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给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丢脸,这才借钱略微修缮了府邸。”
“臣这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做一做表面文章。”
朱慈烺知道周奎这老小子在耍滑头,“借钱装门面?”
“打肿脸充胖子,做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干什么。”
“嘉定伯,你是当朝国丈,是自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何必去借钱?”
“堂堂的国丈去借钱修缮府邸,为的就是装面子,你让皇家的脸往哪放?”
周奎心里挺高兴的。
太子话语中带着责备,可暗含着,还是认可自己和皇家是一家人。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周奎连忙赔罪。
朱慈烺摆摆手,“罢了,罢了。”
“毕竟是自家人,这些事,今后都不要去做了,以免引人非议。”
周奎躬身,“是,臣今后绝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适才嘉定伯说,为了修缮府邸,在外面借贷了很多钱,不知都向哪家借贷了,说出来,本宫替你还。”
“这……”周奎语塞了。
他本来就是随口糊弄的,谁成想太子殿下当真了,竟然提出主动帮自己还钱。
你要是真有这孝心,直接把钱给我多好呀。
直接给我?
想到这,周奎贪财的性格不由自主的占据了大脑,好似发现了一条致富之路。
“不敢劳烦殿下。”
“但说无妨。”
“是。”周奎应了一声。
“殿下既如此吩咐,臣也不好抗旨。”
“只是臣借贷的人家颇多,若是劳烦殿下相还,怕是要费许多周章。”
“倒不如殿下派人将财物赏赐给臣,臣自己去还。”
“殿下替臣还债,臣已是感恩不尽。实在不敢再过多劳烦殿下。”
朱慈烺听罢,心中一阵好笑。
周奎这老小子,是占便宜没够。
耗子给猫当伴娘,挣钱不要命了。
“嘉定伯,你我是自家人,哪来的什么劳烦不劳烦。”
“到底向哪家借贷了钱财?借贷了多少?嘉定伯尽管开口。”
“稍后,本宫就派人前去送还,嘉定伯便不必再担心了。”
“我这……”周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是不想要这个钱,而是他压根就没借过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崇祯皇帝登基后,周奎也是水涨船高,多少人争先恐后的给他送礼。
周奎,压根就不会缺钱。
都是他放贷给别人,为了要债,逼的别人妻离子散。他哪用得着去借贷。
可太子发话了,他要是不应,就证明刚刚他是在欺骗太子。
储君也是君。
本来弹劾周奎的奏疏就乌泱乌泱的,这要再加上一个欺弄储君的罪名……
不敢想。
朱慈烺望着周奎那吃瘪的样子,轻轻一笑。
“嘉定伯,本宫都说了,你我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皇后娘娘也时常在本宫面前提及嘉定伯,让本宫好好的照拂嘉定伯府。”
“论辈分,嘉定伯还是本宫的长辈,晚辈为长辈还债,应当应分。”
“无论是借贷了哪家,借贷多少,本宫一并还上,嘉定伯不必介怀。”
太子这天大的好意砸下来,周奎很想接,但他接不住。
坏心办坏事,这没什么。
最怕的就是好心办坏事。
周奎扭捏的像个小媳妇,满肚子话涌到嘴边,却一直在嘴边打转转,就是说不出来。
东宫掌印太监严有德见状,上前说道:“嘉定伯,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您老就别再客气了。”
“你把借贷的数额和人家说出来,到时候奴婢我亲自安排人替您去还。”
周奎还是说不出话来。
严有德接着又说:“嘉定伯,您身为皇室贵戚,欠债不还,这也不像话呀。”
“您欠债不还,折的不仅仅是您嘉定伯府的面子,传扬出去,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乃至皇上的脸上,也无光。”
看了半天戏的锦衣卫掌印官骆养性,这时也上前给太子殿下打配合。
“嘉定伯,于公,您是朝廷伯爵。您欠债不还,朝廷颜面不存。”
“于私,您是当朝国丈,皇亲国戚。您欠债不还,有碍皇家颜面。”
“嘉定伯,如今太子殿下得知此事,知道您的难处,要帮您偿还债务,您为何支支吾吾呢?”
“嘉定伯,太子殿下可是把您老当至亲之人对待,您若再这般惺惺作态,岂不是寒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好心?”
周奎暗自叫苦。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要,可眼下不是那么回事。
这银子,烫手!
严有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朝着朱慈烺躬身行礼。
“殿下,奴婢认为,嘉定伯应当是好面子,抹不开让您帮他还债。”
“这才不肯吐露借贷数额借贷的人家。”
对对对,太对了。
高山流水觅知音,本来不知所措的周奎,听了这话,恨不得给严有德磕一个。
朱慈烺看向周奎,“嘉定伯,你这又是何苦呢。”
严有德接着又说:“殿下,据奴婢所知,嘉定伯做事,向来仔细。每次借贷开支,必有记录。”
“以奴婢愚见,嘉定伯向旁人借贷钱财,必然会有账本记录。”
“对,对,对。”朱慈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来人,去把嘉定伯府中的账本拿来,找出里面借贷的记录。”
“是。”大队锦衣卫立刻四散开来,
周奎懵住了。
这怎么扯到账本上去了?
太子殿下要是看过账本,那嘉定伯府的底可就全都露了。
周奎连忙阻拦,“殿下,臣……”
朱慈烺没有给周奎机会,直接制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嘉定伯,本宫说过了,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等找到了账本,嘉定伯府的欠债,本宫替你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