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萧炅笑道:“诶——什么萧公?没得把人都叫老了。我也不过虚长你几岁罢了,你只管叫我萧郎便是。”
一边谦让着,萧炅又叫了店老板来。
店老板一进房间,便谦卑地笑道:“萧尚书来,小店自然会倾尽所能,好好款待。您请说,今儿需要点些什么菜?”
萧炅根本不看店老板递上来的菜牌儿,漫不经心道:“不必点了。今儿我请贵客,你直接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各上十样,酒也要最好的。”
店老板忙不迭地答应着,径直出门准备去了。
柳勣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柳某何德何能,能让萧郎如此厚待?”
萧炅一把把他拉了下来,笑道:“你我兄弟二人,实在不必如此生分。我刚回长安,诸事不兴,中书门下才晓谕我,让我务必把担子担起来。刑部那边还好,侍郎打理得井井有条,主要是京兆府这一块,千头万绪,我手下也缺得用的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柳勣忍不住了,忙道:“不知萧郎想找些什么样的人?我在这长安也认得几个,说不定能帮上忙。”
正说着,店小二上菜来了,摆了满满一桌,皆是柳勣前所未见的名贵菜肴。
还有那琥珀般的纯色“天山酿”,更是香气飘散,让人闻着馋虫大动。
不过柳勣现在的所有心思都在萧炅身上,再多的山珍海味现在也入不了他的眼。
萧炅上下打量了柳勣一眼,拎起酒壶将两个酒杯都倒满了酒,笑道:“柳郎这种最佳,可惜柳郎心系左骁卫,未必愿意屈就。”
柳勣一听,欣喜若狂,他还在想着怎么委婉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没想到萧炅竟直接点破了。
柳勣忙道:“萧郎说的这是哪里话?你那里可是人人渴求而不得的好地方,若我有一二可效劳的,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炅面露喜色,欲言又止,半晌又收敛了喜色,低低长叹一声,道:“可惜可惜。”
柳勣急了,赶紧道:“可惜什么?”
萧炅微皱双眉,把玩着手中杯盏,道:“我自遇柳郎以来,便一直想着,若能和你共创功业,当是何等幸事。因此,一到长安,见到右相之时,我便跟他盛誉于你。”
听闻李林甫也知道了自己的大名,柳勣更加激动了。
萧炅道:“谁知我未说完,右相便连连摇头,说不成不成。我心下诧异,忙问他原因。他说,你是东宫的人,若走他的门路,只怕会惹太子不喜。”
柳勣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原来绕来绕去,竟是卡在了这上头。
原来他正是杜有邻的女婿,杜有邻生有两女,一女被选入东宫,为杜良娣,另外一女则嫁予了柳勣。
萧炅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见柳勣神色有异,自知自己的话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故意不解地问道:“其实我亦好奇,以柳郎如此才学,又有岳丈提携,何至于至今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呢?”
柳勣看着眼前杯中酒色晃荡,忍不住拿起来,一饮而尽,酒热温肚,且让人一阵迷晕,让他更有抒发胸中烦闷的欲望。
面对眼前相见不过两面,却视他如知己的萧炅,柳勣心中发酸,倾诉道:“萧郎不知,我那岳丈为人古板,当日若不是祖辈有婚约在先,他根本不想把女儿嫁给我。一直以来,他总看我不顺眼,觉得我不学无术,无甚成就。每次见我,都怨言相加,不留情面。我也曾多次托他向太子进言,他不但不允,还羞辱于我。因此,后面我便再没找过他了。”
这些事情,萧炅一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但脸上仍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惊讶至极的神色:“我竟不知,有这些情形。杜公糊涂啊,不管怎么说,女婿都是自家人。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用自家人,难道还用外家的?再说,柳郎如此本事,岂非浪费了?”
一番话说得柳勣暖洋洋地,抱怨道:“何尝不是呢?但他对我成见已深,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相容于我。”
萧炅不无遗憾地道:“若是这样,那确实难了。即便太子殿下他日荣登大宝,也不见得能雨露均沾到你身上啊。”
柳勣忙拱手道:“所以拜托萧郎,再在右相面前务必帮我美言几句。我已决心不走东宫的门路,只要右相愿意接纳于我,我情愿做任何事。”
萧炅等的就是这一句,眼见已经到火候了,不由得靠近了低声道:“非是我不肯帮你,即便右相被我说动了,但他身边还那么多人,个个都眼红那些好位置,轮也轮不上你。”
柳勣见他话风已经有所松动,忙道:“还请萧郎指教,我应当如何才能成事?”
萧炅故作沉吟良久,才道:“无功不受禄,若你建有大功,即便那些人再不服,也不好说什么了。”
说着,他又现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不过,要建大功,得要行非常之事,我怕柳郎做不了。”
这一出激将法,当即把柳勣激得心潮激荡,拍着胸脯道:“萧郎只管说,除了上山摘月,下海捞金,就没有我做不成的!”
萧炅击节赞赏道:“好一副英雄志气!”又靠近了低声道:“我刚收到密报,说你岳父收受巨金,不知意欲何为。”
柳勣大吃一惊道:“他居然会干这种事?”
说完之后,他又变得怒不可遏:“上次我家中周转困难,寻他借两千贯钱,他都说没有,没想到背地里竟然私相授受。”
萧炅密切地关注着柳勣的神色,徐徐道:“可不是呢。我原本想着案情重大,想按下再说,但职责所系,也按不了太久。报告那人不过是个贱民,偶然间得到了消息,即便把功劳记在他头上,不过也就放为良人,值不了什么。可若是这功劳放在你身上……”
他故意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柳勣悚然而惊,要他去告自己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