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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希奭道:“若是直接供出,当然不行。因此,那刺客在这里玩了个小花招,他找了个明面上看去和雇主毫无牵连的徽章,如果事情闹大了,深查下去,若有若无地就会指向雇主。”

“这么一来,他们可以狡词诡辩,说也同时接受了那家委托,打算一并完成任务,并不知道令牌和雇主有所关联。而雇主即便有心发难,也不占理,容易被非议为风声鹤唳,兔死狗烹。”

“当然,事情没闹大,那两边各自欢喜,相安无事。唯有如此,才是保全家族的最佳良方。”

窦继伟整个人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觉得罗希奭就是在诡辩,但梳理下来,内在逻辑却又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错处,也不知从何驳起。

窦继伟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李瑁的思想却一片清明。

一直表现得高深莫测,作出一副思考模样的李瑁,实则正在用全身力气,克制失声而笑的冲动。

不同于一介武夫,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的窦继伟,作为高等级政治阴谋家的李瑁,几乎一眼就看穿了里面的门道。

玩花招的不是刺客,而是罗希奭。

这一套看似天衣无缝的推理,实际上漏洞百出,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暗藏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刺客根本不用虑及自家安危,因为他们跟雇主早就牢牢绑在了一条船上。

若雇主不肯庇护刺客,甚至于想杀人灭口,那最有效的法子不是去故意留下什么隐晦的线索,而是豁出去,以身入局,直接向李隆基供出雇主,做成铁证。

反正都活不成了,不如同归于尽。

雇主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因此罗希奭假设的互相猜疑的极端情况根本不会出现。

在这个案子上,双方都无路可退。

这说明,罗希奭跟自己一样,没有料想到徽章的线索会真的指向东宫,被打得措手不及。

意识到之前言论错误的罗希奭,不得已匆匆赶来,费尽三寸不烂之舌,好推翻自己先前设定的套路。

幸好他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含含糊糊,没有明确表态,就是为了留有反转的余地。

李瑁相信,罗希奭有能力可以编造一个更完美的借口,而非现在这个拙劣生硬的理由,来扭转办案的方向。

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当着李瑁的面,认真地把这个理由一五一十地说了下去,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他只骗窦继伟,不骗李瑁。

他就是要赤裸裸地告诉李瑁,他指向的对象就是东宫,就是太子,别无他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投靠,而是交心。

李瑁没办过案子,鸿胪寺那个案子也不是正经的查办,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和苏拉泽讨价还价上。

他对办案子的基础理解,还停留在看过的刑侦剧上,讲究的就是证据充分,事实确凿,才能成案结案。

可官场上哪有什么证据事实,即便铁证如山,也不见得就能沉冤昭雪,正义伸张。

官场上的案子都不叫案子,叫站队。

更精确地说,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说你清白,你就清白。说你犯事,你就犯事。

李瑁以为罗希奭是唯一一个真心想救李林甫的人,如今看来,这点也错了。

罗希奭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找到解药,而在乎能不能波及东宫,重创东宫。

若是能刚好找到解药,救下李林甫一命,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宰执集团树倒猢狲散,他也寻好了高枝。

他料定李瑁想登储君之位,那就必须要先撂倒李亨。

而今天这番演出,就是他给李瑁剖明心迹,献计献策,用实际行动交出的一份投名状。

他也确实成功了,李瑁对他刮目相看。

能让自己接二连三猜错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才。

眼见罗希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等待最后的回应,而窦继伟的眼神则更为热烈地锁定自己,希望自己打破沉默。

李瑁轻咳一声,开口道:“罗御史久断刑案,自有心得。不过,太子殿下生性纯良仁义,绝不会牵扯此事。”

窦继伟闻言大喜,他就知道李瑁不可能同意罗希奭的胡说八道,登时斜睨着眼看向罗希奭,甚是得意。

罗希奭微微一笑,心下明了,李瑁身为皇子,自然要维护君臣大统,绝无可能会在公开场合说太子的不是,当然不能在明面上同意东宫有所牵扯。

罗希奭顺着李瑁的话道:“寿王说的是,太子乃国之储君,品方敦厚,如何会做这等悖乱之事?不过,东宫僚属众多,龙蛇混杂,是否有居心叵测之徒,就不好说了。”

窦继伟气得吹胡子瞪眼,绕了一圈,还是扯着东宫不放。

东宫僚属出事,太子不可能无事。就算他信誓旦旦毫不知情,难道李隆基会信吗?

李瑁喟然叹道:“陛下也为此事忧心,这才亲自出手。”

他这一声叹,恰到好处地把窦继伟的牢骚全都塞回肚子里去了。

李隆基出手整顿东宫是前不久的事,窦继伟再不满罗希奭,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帮东宫说话,否认李隆基的举措。

于是,顺理成章地,李瑁和颜悦色地对窦继伟道:“东宫底下的人也查一查吧,真有害群之马,及时清除,也是帮解圣忧。太子殿下知道了,绝不怪罪,还会感谢窦将军。”

窦继伟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李瑁和罗希奭联手编织的一张大网里面,被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他暗自奇怪,李瑁向来独来独往,没听说他跟宰执集团走得那么近啊?

“窦将军,你意下如何?”李瑁的话打断了窦继伟的胡思乱想,窦继伟还能如何,毕竟襄龙使才是真正查案的钦差,他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

窦继伟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道:“是,末将领命。还请寿王示下,该如何查?”

跟司马家有关系的就是李辅国,总不能把这个太子贴身宦官给抓起来讯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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