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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被他狰狞的面容吓得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道:“不过……不过金吾卫在讯问他们是否和长安达官贵人有联系时,他们承认曾经……养……抚养过李中官……”

窦继伟一愣:“李中官?哪个李中官?”

小厮战战兢兢地道:“就是少阳院那个服侍太子,身份最大的李中官。”

李辅国?太子李亨的心腹李辅国?

谋杀右相真的跟东宫有关系?

这一惊非同小可,窦继伟腿一抖,又踏空了一步,再次摔了个倒栽葱。

这次小厮不敢扶他了,窦继伟也没爬起来,而是保持着脸部着地的姿势,一脸惊愕,自言自语道:“莫非真的是东宫?”

光是两相之争就可以够他受的了,如果升级成东宫集团和宰执集团之争,那他有十八条小命也不够用。

那一刻,窦继伟仿佛看到了菜市口的刽子手正在向自己招手。

在崩溃前的一刻,罗希奭的某段话浮现在了脑海中:“徽章不重要,令牌也不重要。据我所知,三家向来行事谨慎,极少失手,更不会透露主家讯息,这才使得许多人趋之若鹜。如何这次刺杀,他却偏偏掉了这个令牌呢?”

窦继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对啊,徽章背后的家族不代表就是真凶,刺客是故意留下令牌,试图以此陷害的。

也就是说,刺客越是想让人觉得刺杀跟徽章有关系,其实就越没关系。

这么一来,东宫的嫌疑反而可以摘干净了。

想及此处,窦继伟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徽章跟主谋没有关系,那为什么罗希奭还要逼自己去查?

找到了背后的家族,也拿不回解药。

拿不回解药,李林甫还是要归天,自己还是要小命不保。

窦继伟顿时心乱如麻,对小厮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传信寿王宅,请寿王主持大局。”

他迫不得已地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更高级别的人,期待他能为自己找到出路。

金吾卫没能在寿王宅里找到李瑁,最终是在酒楼的雅间里找到了。

李瑁双眼微红,已经略有些醉意,听到金吾卫的报信后,面上似乎并无什么表情。

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从一开始,他就从思想源头上认定了刺杀的主谋应该是东宫。

既然是东宫,留个令牌肯定是想栽赃陷害到别家头上。

结果没成想,徽章居然真的跟东宫有关联,难不成被栽赃陷害的变成了东宫?

到头来,李亨还是圣洁的小白花一枚,东宫滴水不沾,那自己的这盆脏水要怎么泼上去?

不对,这里面有蹊跷。

李瑁凭借自己无数次穿梭各种阴谋的经验阅历,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异样。

如果主谋不是东宫,而是别人,那多半是跟李林甫有仇,不管是公仇还是私仇,主要目的都是为了瓦解宰执集团。

这样做的意图无非只有两种:一是自身要崛起,得先扫除障碍,刺杀李林甫有利于获得反宰执集团的支持,同时又可接收李林甫死后的政治资源;二是不想崛起,但因为家人被杀,仇恨不共戴天,刺杀李林甫只是为了告慰亡灵。

如果是前者,李林甫深受圣宠,他的惨死势必会让李隆基怒火滔天,疑心大作,对每一个试图取代宰相位置的人都严防死守,担心威胁皇权。

继任者将不会再有李林甫的权势,反而会因为帝王的猜疑,面临相权被削弱的局面。

面对帝王的强大压迫,新宰相将不得不寻找政治联盟来抵御君权的侵蚀,而天然和帝王相互提防的东宫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对象。

那就不可能栽赃陷害东宫,提前打压自己的联盟力量,减弱对君权的制衡。

如果是后者,不打算再度继任宰相,自然也就不在乎李隆基的侵夺相权。

这种更可能的是三省老臣,或是地方的名门望族。

他们最佳的善后方式应该是躲藏起来,而非陷害东宫,有损清誉。

因此推演来推演去,跟东宫都没什么干系。

但令牌上的徽章,却明明白白地指向了东宫。

李瑁所察觉的蹊跷,所发现的矛盾,正是来源于此。

原本清清楚楚的思路,明明白白的案子,在突然出现这个令牌之后,变得谜云笼罩,一团乱麻。

它仿佛是个不应该出现之物,所有的推演,一切的线索,延伸到它这里就开始打死结。

这意味着,在令牌的周围,有些暗藏的细节没有被注意,有些隐秘的问题没有被发现。

当李瑁思考遇到了瓶颈的时候,他知道,之所以一直走不通,很大概率是路选错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不是重头推演一遍,而是逆向推演。

先假设东宫就是主谋,那他们有没有留下令牌的动机呢?

这么一想,李瑁豁然开朗。

有!

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万一刺杀李林甫不成功,那就留下点东西,暗示宰执集团,事情是太子的人做的,让他们有所忌惮。

李林甫即便受了重伤,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查,因为把两个集团之争捅到李隆基面前,两边都讨不了好。

双方只会继续处于暗斗的主线,大不了李林甫也派人暗杀李亨。

反正对于大唐而言,上至天子,下至小官,暗杀早已是家常便饭。

东宫与权相表面上依旧朝廷一统,君臣和谐。

但这一切建立在李瑁没插手的基础上。

李瑁一下毒,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刺杀变成了毒杀,然后又演变成了虐杀。

虐杀是对人身的侮辱和折磨,让一个宰相以受尽痛苦的方式毫无体面地死去,这与施用酷刑没什么两样,早已超出了倾轧的范围。

不管东宫有多么正当的理由,也会受天下谴责,指责他们惨无人道。

所以那时留下的暗示,反倒变成了致命的证据。

李瑁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亨却是拿了把利刃插中了自己的脚。

想到此处,李瑁差点笑出声来。

他慌乱,李亨比他更慌乱。

面对这样失控的局面,少阳院会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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