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站在厢房门口,身上还穿着魇的皮囊。
女子语气轻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故意在这里等着我?”
林爻反手将厢房大门合起,女子所说的戏,应该与昨日看到的不同。
这古宅白天有白天的样子,暮色降临后的深夜,却是另一番场景。
“准备好了,便和我走吧,就穿着这身。”
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两人相互对视着,站在丁香小筑中。
“晚些,戏便开场了。”
女子低声呢喃,似是等待着情郎的眷侣。
林爻来到她的身边,两人一同走出丁香小筑。
这古宅中的深夜是何种情景,现在尚不明朗,跟在女子身边或许没有那么自由,但终归会安全些许。
哪怕女子动手,林爻也有搏命的机会。
只是......
林爻微微偏头看向女子。
她昨夜是看戏回来,恰好遇见自己与魇交手结束?
可是,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林爻收起心思。
夜色下的古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两人踱步在廊道中,路过司梦宅邸时,唯独她这里熄了灯火。
“别看了,她今日不会出来了。”
似是猜到了林爻心思,女子缓缓开口。
“她身边那个女子是你的朋友吧。”
“嗯。”
林爻声音低沉,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两人走在廊道中时,那些白日中紧闭的房门,此时纷纷打开着。
房中的主人们却不知所踪。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了古宅外院。
熟悉的戏台坐落在那里。
夜幕下。
空荡荡的外院中放着许多座椅,可观众似乎只有女子与林爻两人。
“坐下吧。”
林爻跟着女子穿过那些座椅,如昨日那般来到戏台不远处。
“坐下吧。”
林爻正收拾着茶点,却不想女子突然压住了他的手。
手背传来微微冰冷的感觉。
林爻顺着女子的意思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锣鼓声响起。
上场门帘被撩起,这一次,不再是那只大瓮,戏子们鱼贯而出,来到戏台上。
他们摆好架势,伴随着锣鼓响起,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不断回荡。
昏沉感,再度涌入林爻的脑海中。
“是这戏曲的原因?”
林爻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绣线逐渐蔓延到手臂处的青锋,随后逐渐收紧。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也只有这样,林爻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坐在他身边的女子浅尝一口杯中茶水,突然皱了皱眉头。
“血腥气,着实坏了味道。”
她将茶杯放回桌上,林爻手臂处的绣线悄然收起。
女子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里不能有血腥气。
“小姐,我想出去透透气。”
没了办法,林爻只得借口离开此处。
戏台上的戏曲已经到了高潮部分。
新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新郎,她抱着如意郎君的尸身,目光呆滞的看着四周。
那些原本和善的村民们看向她的目光如狼似虎。
他们逐渐靠近着新娘。
低沉的笑声,窸窸窣窣的低语不断在林爻耳边响起。
他坐在台下,伸出手敲着自己的额头。
那该死的昏沉感让林爻越来越难受,他看着台上的戏曲。
甚至生出了冲到戏台上将他们杀死的冲动。
“若出得去,便随你。”
女子甚至没有看林爻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曲目。
他再度看了眼戏台。
人们已经将新娘围到中央,妇女们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你个贱坯子,克死了自己夫君,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夫唱妇随,你的夫君死了,你也要陪葬!”
新娘握着手中的刀,不停地向着角落退去。
那些汉子们狞笑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林爻起身,脚步突然有些踉跄,险些倒在地面。
他撑住身旁的茶桌,胸口不停起伏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女子只是将茶杯拿在手中,修长的手掌捧着那盏清茶,默默地看着台上。
林爻转过身,踏出的脚步却停在半空中,
两人身后那原本空荡荡的座位上,此时坐满了观众。
他们身形各异,唯一的相同点,便是都戴着面具。
一股凉意,从林爻的脚底直冲天灵。
他面前坐着一个人。
小青穿着白色的囍服,目光空洞的坐在他的身后。
“什么时候?”
林爻的脑海中传来刺痛感,那种疼痛,深入灵魂。
他看着面前的小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熟悉的悲痛袭来。
林爻推开椅子,跌跌撞撞的来到小青身前。
魇的皮囊下,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宛若疯魔。
小青的双眼依旧空洞,两个陶瓷娃娃杯放在她身旁两侧椅子上。
一男一女。
它们的手中握着红绳,另一端缠在小青的手腕。
“小青?”
林爻说完这句话,抱着头缓缓蹲了下来,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破碎的记忆。
“小娘子年方二八,为这情郎独守床榻,却不想他中了状元,娶了那朝中郡主,叹叹叹,今日,便一同走在黄泉之下。”
悲凉的声音传遍外院,台上新娘如泣如诉的诉说着自己的往事。
林爻痛苦的倒在地上,魇的皮囊早已被他撕碎。
他双手遮着脸庞,透过指缝望着天际。
那女子唱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刀子,不停地搅动着他的脑海。
戏台上。
女子将刀锋插入自己的心脏。
她倒在地面,鲜血不断涌出。
在那些村民冷漠的目光中不断爬向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如意郎君。
艳红色的囍裙下,拖出深深的血色痕迹。
“不要。”
林爻声音嘶哑的开口。
他抬头看向小青。
此时她的头顶已经被盖上了惨白色的盖头。
夜色中。
林爻面对着小青,身后戏台上,那些壮汉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新娘身子抬起,走进后台。
他颤抖着双手,缓缓伸向小青的盖头。
林爻的脑海中不断翻涌着破碎的记忆。
这些东西,从织命登阶开始,便一直留存与他的脑海中。
破裂,昏沉,诸多异样的感觉在林爻脑海中闪过。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冥冥之中,林爻只想掀开眼前的盖头。
戏台上。
戏曲已经接近尾声。
那个大瓮又一次被壮汉们抬出。
他们的手臂上,身上,甚至是脸上,都沾满了血迹。
已经死去的新娘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观众们。
而观众们,看着林爻。
“呵,戏目开场了。”